拖她的福,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冷却了下来,吴捷被方晓灵拉走,方晓灵和吴捷好像在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看了眼池声的方向。
“别急……”
“到时候……叫上……等着……”
“雪萤你人就是太好了。”柯小筱最终恨铁不成钢地以这句话作结。
江雪萤不太想继续谈这些,面对柯小筱她们的时候,她总有种很古怪的割裂感,她们对她很好,很热情友善,但对池声却有种天真的残忍。
在她们眼里池声是老师的眼线,爱表现,人又邋遢,这个年纪,学生们最讨厌的或许就是热衷于老师面前表现的孩子,孤立他的人越来越多,置身于群体中,便也不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残忍之处。
等她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少年已经重新趴回了桌子上补觉,乌黑的发凌乱柔软,看上去有点儿硬,但摸上去大概是软的。
池声没对她表示感谢,更懒倦于作出任何反应。
江雪萤看了眼铅笔盒里的课表,下节课是数学课。
今天是星期五,轮到她们小组值日。
※※
可是等到傍晚下课,她们小组的人神情自然地拎着书包站起身,往外走。
江雪萤差点儿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值日表,只好拦住他们问, “今天不是我们组值日吗?”
小组同学愣了一下,“哦,你不知道啊。”
“没事,让池声干吧。”
有人嗤笑道:“反正他喜欢收垃圾,是不是。”
对于这些话,池声并不是很在意,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依然没有任何表态。平静地收拾书包,率先拿起扫帚。
江雪萤也实在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把任务都交给池声,也只好跟着去拿扫把。
池声动作很快,几乎是以一种写意的姿态,干净利落地迅速打扫完教室,擦完了黑板,填满了垃圾桶。如果不是常年做家务的人绝对养不出这么利落的身手。
这么一看,其实三分之二的活都被池声承包了,眼看着池声就要拿起垃圾桶,江雪萤忙叫住了他,
池声回头,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江雪萤:“我跟你一起去吧。”
少年忽然眼睫一低,毫不留情地把垃圾桶塞到她怀里。
“那你自己去倒吧。”语调散漫冷淡,毫不客气。
江雪萤:“……”
这么欠的态度,她忽然觉得他没被吴捷他们揍死是幸运女神的眷顾。
她就这样有点儿迷茫地端着个垃圾桶,走下教学楼去倒垃圾。
学校里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天黑了下来,楼梯空荡荡的,看上去特像什么恐怖片的布景。
江雪萤看着有点儿怕,脚步飞快地下了楼,一颗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里。
更要命的是大垃圾桶还设立在厕所旁边,旁边就是一片黑黢黢的小树林,没有灯。
柯小筱她们今天说的南城死过人之类的校园怪谈在脑海中自动循环播放。
说是十年前有个初二的学生被人在厕所旁边捅死了,事情闹得很大,最后被南城中学给强行压了下来。
江雪萤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她不敢耽搁,旁边的厕所就像是一栋巨大的怪影,她迅速倒了垃圾就往回跑,跑得太急脚下还踉跄了一下。
然后,她忽然在楼梯口看到个影子。
……据说那个学生变成了厉鬼,晚上一直在南城中学游荡。
江雪萤:“……!!!”
冷静,
冷静。
理智让江雪萤硬生生把尖叫压在了嗓子眼里,才不至于落得像恐怖片里突遭jump scare的傻白甜金发大妞。
略微定了定心神,她才意识到这个影子好像……有点儿熟悉?
好像是池声?
他似乎觉察到她的动静,动了动,又回到了黑暗里。
……他难道一直站在楼梯口等她吗?
江雪萤一怔,快步跟了上去,喊他,“池声。”
黑暗里,少年无法避开她,只能转过身侧过脸,“跑这么快。”
他垂着眼皮,神情淡淡。
楼梯口的灯光,在黑洞洞的走廊里拉开一条昏黄的光,这样一来,他就被迫从阴影中回到了光里。
晦涩的光线落在他眼皮,挺直的鼻梁上,
神情有些莫名。
江雪萤:?
池声不冷不热:“本来以为你就是胆子小,没想到智商也一样感人。”
江雪萤磕磕绊绊,“我以为你是那个鬼,不是说十年前有学生被——”
池声忽道:“这个厕所前年才建成。”
江雪萤一愣。
“那个传言说的是十年前。”池声抬起眼,不咸不淡道:“就别说时间根本对不上,更何况……”
“江同学,你政治课上没听老师讲过马克思吗?”
江雪萤:“……”
这个,她真的没办法反驳。
她能说她是薛定谔的唯物主义吗?
接下来,她跟着池声回到教室,收尾,锁门,在校门口分别。
少年眼风略扫了她一眼,就把单肩包往肩膀上一甩,压根就没多等她,脚步飞快。
江雪萤根本不敢落单,只好抱着书包踉踉跄跄地缀在他身后,既不敢离得太远,又不好意思离得太近。
夜晚的香樟树叶哗啦啦作响,投落一地水样的光。
脚踩着一地波光粼粼的月光,江雪萤看向远处池声如小白杨般挺拔的脊梁,张了张嘴,有点儿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刚刚一瞬间的感受。
虽然刚见到池声就被这人给劈头盖脸地嘴了一顿,但她心底竟然升腾起一股微妙的安心感。
或许是因为,池声其实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尖锐吧。
月色映照着少年如玉的侧脸,乌发有点儿凌乱,浓长卷翘的眼睫微微扬起,看着难得温驯。
像只洁白柔软的小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