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柴雍和裴景耀去市坊转了一圈,甩开武延兴的耳目后,绕路去看望卢华英。
王妤对二人的来访诚惶诚恐,道:“三娘去城门了,代替二叔做苦力。”
裴景耀霍地站了起来。
……
府兵队长点名时再一次看到站在人群里的卢华英,皱起眉头,闻到酒气,他脸色一沉,斥道:“喝酒了?滚回去!”
卢华英摇头,站得笔直:“我没有喝酒,是擦的药酒。”
府兵队长走开了。
卢华英挑起一担石头,放稳担子,避开肩膀上留下的紫红色印子,大步往上走。
她走到哪里,哪里一阵窃窃私语,异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有时,突然传来咕噜噜的响声,有人故意把石头扔到了她脚下。
其他役夫都停下动作,等着看她出丑。
卢华英从石头跨过去,没有打晃,步子也没有乱,动作轻盈得像舒展翅膀的鹤。
役夫们睁大眼睛,表情都变成了不敢置信。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能挑那么多!”
役夫们不服气,卢华英年纪轻轻,又很清瘦,挑的石头却比他们还多,怎么可能?
他们也往自己挑的筐里加石头,往肩膀上一扛,咬紧腮帮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扛了起来。
有人被压得直不起腰。
有人摇摇晃晃走几了几步,怕闪了腰,放下担子,默默地把石头搬出去。
只剩下力气最大的几个壮汉坚持着没撂担子,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不想服输,咬牙挑完一担,气喘如牛。
一人跟在卢华英身后挑了几个来回,道:“我不信有女的比男的力气大!一定是她的担子和我们的不一样,有什么机关,不用费力气就能挑起来!”
“走,我们把她的担子抢过来看看。”
卢华英挑完一担石头,坐下休息,几个役夫突然冲过来,一声不吭,抢走她的担子,转身就跑。
她没有追上去,朝维持秩序的府兵示意。
府兵皱眉道:“你过来再领一副。”
卢华英换了副担子,仍旧装了满满两箩筐的石头,挑着往城墙上走去。
抢了她担子的几个役夫跑到一边,轮流试她的担子,反复试了几次,发现不仅根本没有机关,而且用得太久,磨损太多,还没他们的担子结实。
役夫们面面相觑:“难道她天生有神力?”
卢华英继续挑担子。
抢走她担子的役夫把担子来来回回摸了好几遍,决定再试一次,搬石头的役夫把箩筐装满,他弯腰挑起担子,牙根紧咬,抬腿走出一大步。
到了城墙底下,役夫吸口气,打颤的双腿迈上台阶,一级一级往上。
忽然一阵急风吹过。
役夫一口气没提上来,身体打晃,箩筐跟着前后剧烈抖动,连人带着箩筐里的石头,咕噜噜滚了下来。
“都闪开!”
城墙下的府兵连忙大喊提醒其他人。
从城墙上摔下来,身上还绑着一担子石头,非得摔一个脑浆迸裂不可!要是被抓着一起带下去,也得送命!
其他役夫慌忙丢了担子,往两边避让。
“大耳朵!”
和摔下来的役夫认识的人急得跺脚,大喊他的名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
“三娘,小心!”
城墙下,找过来的裴景耀目睹役夫摔下来的一幕,也焦急地喊了一声。
卢华英就在离役夫不远的地方,只要一闪身就能躲过去。
她反应很快,立刻抛开了担子。
裴景耀松了口气。
下一刻,他心又提了起来!
城墙上,卢华英身影一晃,不但没有避让,反而朝摔下来的役夫跑过去,手臂一扬,一道黑影,甩出一条捆担子的麻绳,缠住役夫的一条腿,她自己跟着纵身过去,抓住役夫的另一条腿,将人拽住。
所有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几块石头从役夫摔倒的地方滚落下来,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役夫趴在城墙上,看一眼城墙下摔碎的石块,全身哆嗦,心跳得快要蹦出来。
卢华英拉他站起来。
役夫抬头,满面感激:“谢、谢谢你!”
卢华英解开他腿上的麻绳,扫一眼城墙上和城墙下挥汗如雨的役夫。
“我哥哥干活的时候从城墙上摔下来,现在还没醒。”
她没有说别的,转身离开。
大耳朵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府兵大声喊了起来:“都麻利点!继续干活!”
役夫们不想挨鞭子,接着搬石头、挑担子。
城门下,裴景耀吐了口气。
他身旁的柴雍收回视线,若有所思:“五郎,你真的了解卢三娘吗?”
裴景耀白他一眼:“至少比你了解。”
柴雍摇头:“你不知道她从小习武。”
裴景耀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