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黎雅博问:“你不相信我吗?”
方咛还是不说话,任由男人收紧手臂,直至将她箍得快喘不来气。
可她还是紧抿着唇不说话,像一种对他 无声的抗衡。
黎雅博目光沉沉,看她许久,最终放弃。
算了,今天确实欺负她太狠,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于是他将酒杯递到她唇边,轻声哄着她再喝一口,喝点酒更容易入睡。
每一场浪漫都需要成本的维持,窗外的人工降雪并未持续多久,澳城气候温暖,不出几小时,那些雪便全化了。
方咛在里面的卧室睡下了,黎雅博就那样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客厅,慢慢看着雪化成了水。
静静地浪费着时间,全心全意地欣赏着曾属于父亲、但现在已属于他的夜景。
当今天的股东大会终于向众人揭示了那个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答案后,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只有天主知道,这一天,他等了多久。
是时候处理那份遗嘱了。
他必须亲自处理,才能彻底放心。
黎雅博拨通律师的电话,半小时后,律师驱车送来了文件。
关上房门,黎雅博重新坐回到巨大的落地窗旁,在静景的笼罩下,点燃了一根雪茄。
咬着烟,慢条斯理地旋开封口条,那份不见天日的遗嘱终于在此刻重新露了面。
再次扫了眼遗嘱的内容,他捻着烟,用猩红的烟头点燃了遗嘱的一角。
他拿着遗嘱,直勾勾地盯着遗嘱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人名被幽蓝的火舌慢慢吞噬。
脚边燃着炉火,黎雅博将那份遗嘱丢了进去。
仿佛被投喂了食物,炉火忽然窜大,变得疯狂起来,他低着头,那跳跃的火焰映照在他的镜片上,挡住他深幽不见底的瞳眸。
随着遗嘱被烧成了灰烬,疯狂的火苗重归平静,像是终于完成了某个长久深埋在心底的愿望,黎雅博仰头靠在了沙发上。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去怀念母亲,也不用再怨恨父亲,金钱会填补上他所有的空虚。
就让他们夫妻在地底下相聚。
他们再也无法给他带来任何伤害。
当年他的父亲用英俊的外表和花言巧语,靠着他母亲带来的丰厚的嫁妆和家产成为黎氏最大的掌权人。
可他的父亲不知满足,爱的时候将他的母亲捧在心尖,不爱的时候说娶二房就娶二房。
还是母亲以死相逼,才终于阻止了情人进门。
他以为他的母亲会指责父亲,指责男人的花心和不守承诺。
可他的母亲实在令人失望,她被家族养得太过天真和单纯,受不得一丝挫折,更何况是爱情的挫折。
她爱丈夫,不愿丈夫娶二房,也不愿离婚,可她什么也不会,只会像个怨妇一样躲在家里偷偷哭泣,自杀是她唯一的武器,她只能靠着男人的那点怜悯和良心牢牢抓紧黎太太的位置。
黎雅博曾眼睁睁看着母亲往自己的手腕上一刀一刀地割出血口,而母亲似乎毫无痛觉,一边哭一边又笑着,好像只要能用这种方法将丈夫的心挽回,哪怕全身的血流尽都是值得的。
但黎雅博知道,在他的母亲疯狂割腕的时候,他的父亲正在和他的班主任偷情。
就算母亲把一整只手都给剁下来也无济于事,父亲即使不娶二房也没有用,他只会有更多的情人。
男人一旦变了心就是永久的,她挽回不了。
当丈夫最后的那点怜悯都消失殆尽时,哪怕她真的死了,丈夫也不愿再看她最后一眼。
就那样白白消耗了美丽的容颜,因为丈夫的无情而迅速地老去,最终死在了病床上。
她死的时候,哪里还看得出来,这个老态龙钟的女人曾是多么的风华绝代,和父亲站在一起又是多么的郎才女貌。
黎雅博痛恨父亲的无情,又何尝不埋怨母亲的深情。
那愚蠢至极的深情。
她的愚蠢和懦弱甚至连累到了他这个儿子,让他在失去母爱之后,又被父亲一并厌弃。
失去了母亲,黎雅博只剩下父亲一个依靠。
他希望父亲能培养他。
父亲也确实开始培养他,他给他上的第一课就是让他失去了国中时期最好的朋友。
因为一个赌牌的竞争,为了垄断全澳城的博|彩生意,前一秒还在觥筹交错的酒会上微笑的父亲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导致他的朋友一家破产,在父亲的施压下,没有人敢出手帮忙,最终朋友离开了澳城。
他去找父亲求情,而父亲却冠冕堂皇地告诉他,做生意不能太发善心,你对别人发善心,将来死的就是你自己。
父亲淡淡说,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和谁做朋友不好,偏和爹地竞争对手的儿子做朋友。
黎雅博觉得可笑,他试图和父亲争辩,可是爹地,当初跟我说要和宋叔叔的儿子做好朋友的人,是你。
父亲说,那是当初。
他和父亲大吵一架,最终父亲将他丢去了英国,让他好好反省。
失去了父亲和家族的庇护,异国他乡的黎雅博深深记住了父亲的这句话。
做生意不能太发善心。
在英国念书的那段时间,他成日和一群自诩人种高贵的白人们厮混,表面和他们是朋友,背地里替他们做走狗,并借此敛财,终于获得了父亲吝啬的认可。
他追求沈司渝,一边忍受着她的背叛,边和她做一对在外人看来郎才女貌的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