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2 / 2)

栌城之夜 图样先森 8995 字 5个月前

“时代在发展,现在的婚姻讲究两情相悦,叔公说的这些,早已经过时了。”

“两情相悦?”

叔公幽幽道:“我睇佢同你老竇唔似夫妻,你哋两个咁登对。(我看她和你老爸不像夫妻,和你倒是登对)”

这句叔公以为方咛听不懂,其实她听懂了,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自觉抓紧了裙子。

黎雅博眯眼,眸中迅速划过阴沉,但很快收敛,没让老花的叔公发现半点。

他好似毫不介意,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叔公也知这玩笑不能多开,开多了地下的黎一明恐怕不高兴,回头托梦找他麻烦,只是嘴上仍旧不服气,又不屑地多说了句。

“兩個小朋友,我睇你哋点打理咁大一個黎氏。(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管得了这么大的黎氏)”

老头们走了,房子终于回归短暂的安宁。

黎雅博从送走那几个老头后就一直待在书房没有出来过。

几小时的家教结束,黎雅学下楼,发现楼下只有方咛一个人。

“叔公们走了?”

“走了。”

“大哥呢?”

“在书房,”方咛转移话题,“这个家教还可以吗?”

黎雅学一屁股坐在方咛身边,从茶几上拿起几颗葡萄往嘴里送。

“还行吧,但我还是想快点回栌城,”他嚼着葡萄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方咛摇摇头:“还不知道。”

黎雅学叹了口气,稚嫩的脸上难免失落,又问道:“那大哥会跟我们一起回栌城生活吗?”

方咛微愣。

“你想跟你大哥一起生活吗?”

“唔,想吧,他可以代替daddy照顾我们,就像今天,要不是有大哥应付那些叔公,我们两个估计会被他们吃掉。”

说到这里,黎雅学露出一副后怕的表情。

方咛没忍住笑了笑,黎雅学瞪着眼睛强调:“真的!”

过会儿,他又问方咛:“你想吗?”

方咛的笑意一时间滞在脸上。

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黎雅博埋着头,说了句请进,接着一颗小少年的头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看清来人,黎雅博笑问:“雅学,有事吗?”

“大哥,Bob有点脏了,我可以帮它洗个澡吗?”

黎雅博挑眉。

“当然可以,不过它很大,而且洗澡的时候很喜欢乱动,你要小心。”

黎雅学自信一笑:“放心。”

“好,麻烦你了。”

说完,黎雅博继续低头,然而关门的声音并没有如料响起。

他再次从文件中抬头,方咛正以一种局促的姿态站在他面前。

他眼神微变,嘴角温和,轻声问:“方小姐有事吗?”

方咛开门见山:“不要公布遗嘱。”

她如此干脆,倒是让黎雅博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镜片下的眼眸迅速平静,他反问:“为什么?”

方咛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你爸爸的遗嘱里,你能拿到黎氏的绝对控股权,那么你现在完全没必要和这几个老头在这里耗时间。”

“……所以我猜这份遗嘱的内容,你也不满意对吗?”

她只用了一个“也”字,便将他和她拉进了一个阵营。

黎雅博瞳眸微眯,眼中情绪忽然变得明了起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既不阻止她的猜测,也不肯定她的说法。

他越不说话,方咛越是忐忑,原本鼓足了勇气的语气也逐渐变得低弱下来。

“……除了你和你爸爸的律师,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份遗嘱的存在,没有这份遗嘱,我作为你爸爸的妻子,是遗产的第一继承人,而你和雅学是第二顺位,雅学现在还没成年,他的部分会由监护人暂为持有,这部分你和我谁都行。”

“我不懂经营公司,坐上了龙椅也没用,我可以把我的股份都让给你,就算董事会和股东觉得你年纪轻还不胜重任,但只要大部分的股份在你手上,那些老头跳得再高有什么用?黎氏迟早是你的一言堂。”

她话落音,寂静片刻,黎雅博说:“条件。”

“做生意讲究有来有回,方小姐想要什么。”

“我需要保障。”

她垂着眼睫说:“我知道你从没认可过我,但我希望你对外能够肯定,哪怕你爸爸去世了,我也依旧是黎太太,黎氏的名头、社会地位,以及人脉和资源,我依旧可以享有。”

外面的那些人对她毕恭毕敬,不是因为她有钱,而是因为黎太太的这个名头,以及黎氏的社会地位。

几千万、或者几亿的资产或许可以拿到有钱人的身份牌,但却买不到上流阶层的入场券。

只要她一天还顶着黎太太这个身份,又何愁钱是否够花。

长久凝视着一位女士并不是绅士的举动,况且这位女士现在看起来已经很不自在了。黎雅博低眸,扶了扶眼镜,倏地笑了。

她是怎么做到以一个弱者的姿态,用这么可怜、这么柔弱的语气,在他的面前正大光明地图谋他父亲、她丈夫的巨额遗产?

而且她何止要的是遗产,更是黎氏给她永久的保障。

麻雀一旦飞上枝头,被包装成了高贵的凤凰,就绝不会再轻易脱下那层华丽的羽饰。

看来她对他父亲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这个认知让男人心底莫名生出几丝快感,从书桌前起身,缓缓朝她走过去。

方咛本就心慌,她不确定自己的这套说辞能不能说服黎雅博。

为了说服他,她几乎是将自己心底最阴暗的想法都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她张了张嘴,从兜里慌忙掏出一块手帕。

“对了,你的手帕,我已经洗干净了,还给你。”

黎雅博低头,看着他面前的手,那只手纤细,攥住原本叠得方正的手帕,指尖似乎在抖,天真地勉强维持住和他之间最后的距离。

他还什么都没做,可她就已经怕了。方咛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坐在一张赌桌上,而黎雅博并不是她的对家,他坐庄,把控着分寸的每一步进退,温和的拒绝,以及此刻的靠近,甚至还没开始发牌,她就已经在他的注视下先交出了自己的底牌。

黎一明曾教过她,永远不要抱着赢的心态上赌桌,因为赌桌上能赢的,永远只有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