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裴多律冷笑,“那你出三根手指干嘛?”
纪乔倏地收起爪子,只剩半张脸探出去,正要说点什么。
“怎么,三根手指是要加上和赵明博出差那次?”
纪乔:“……”好啊,原来是赵明博这个浓眉大眼的叛变了!
他心里有了数,讲道理:“那时候没钱嘛……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跟烂尾楼一样,总能等到裴总接手,过上好日子。”
裴多律走过来,垂眸看着他,忍不住把裹成蚕茧的纪乔搂进怀里,哑着嗓音,浑然不似刚才气胡瀚海时的神气,“杨姐说你不止住烂尾楼,你还没……饭吃。”
打工来的钱,舍不得买早餐,饿着肚子再去打工,才会瘦得指肚戴不住戒指。
纪乔:“真没住几天。”
杨姐怎么也……
他想上蹿下跳地解释,但是裴多律搂得太紧了,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听。
纪乔:“我住了三天杨姐就发现我了,然后我就去杨姐饭馆打地铺包三餐了。”
裴多律不信:“你的蚊帐都破成那样了还狡辩。”
纪乔声音低了下来,两相权害取其轻:“蚊帐是……捡的。”
呜呜呜捡破烂和住烂尾楼总得承认一个。
“老话说了,缝缝补补又三年,我看能用,住学校也挂。”
裴多律心头一梗,十八、九岁的少年最重面子,纪乔明明白白在宿舍里展示自己的穷,有没有被嫌贫爱富的人欺负过?
高中时的纪乔出门都是前呼后拥,不管想套近乎的还是想占便宜的,到了大学穷得一个朋友也没交上。
纪乔仍然狡辩,像滚刀肉一样不吝于承认部分事实:“没钱的时候嘛……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
“那你工作了为什么还一屋子破烂!”裴多律凶了一下。
纪乔差点想捂住耳朵,来了来了,又一地|雷爆了!
“你在我面前逞强什么?我不能陪你逛打折区还是我不能吃烂豌豆?”裴多律手掌探进床单缝隙里,摸到一把滑腻的腰窝肌肤,但他目的不是这,手指用力扯了一下内裤,“还是我看不得破洞的内裤?”
嘶……被扯得勒到蛋蛋了,亏得是弹性好的内裤。
纪乔心酸地想,原来朋友没有一个靠谱的。他能想象出裴多律破门而入,王猛畏畏缩缩的场面了,真是的,怎么能因为舍不得破烂就没有早点销毁证据。
这下子全被抓到了。
裴多律:“我欠债的样子你也见过,我吃馒头配榨菜的样子你也见过……为什么你不肯让我知道?”
纪乔:“呃,先富后穷不一样的,我不在乎别人,我在乎你啊!”
可能就是因为他见过裴多律很穷的时候,所以他在裴多律面前,总想以保护者的姿态托大。
他很想保护裴多律啊!
裴多律不说他后三年的惊险,纪乔自能体会,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软肋,又遗憾自己不在。
“现在我们都见过对方落魄的样子,更配了。”纪乔火速给今日的审问定下结论。
裴多律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我、的、荣、幸。”
他打横抱起纪乔,大步走进卧室。
纪乔顺从地像个垂软的猫条,被放在床上后立刻滚了一下把床单抖开,下一刻又被重新裹成一条。
裴多律隔着被子抱住他,用力的,在确认他不会跑的前提下平复心情。
这样子确实跑不了。
纪乔察觉到裴多律的安静。
怎么哄啊?
他没哄过默不作声掉眼泪的男朋友,想动弹翻身,被死死箍着,连看都看不见。
他急了:“你不要哭。”
“没哭。”
“那你让我看看。”
“不给看。”
纪乔哼哼:“我又不是没看过。”
裴多律的手掌紧了一下。
“让我看看嘛。”纪乔好声好气地哄,“我五年前就见过了。”
那是纪梅云刚去世不久,纪乔搬出去后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也没人管。
他想不明白,怎么家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伤心。
有一天,他逃课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发呆,面前忽然经过一个捧着遗照的人。
在他们老家,死者的亲属孝服规格不同,儿子儿媳女儿女婿的身份能直接从孝服上认出。
纪乔不久前刚穿过。
“这是她儿子。”纪乔想。
他看见裴正一个人,在居委会帮忙下处理后事,火化,捧着妈妈的遗照,从家里一直孤独地走到山上的公墓。
裴正很伤心很伤心,眼泪掉落下来的时候没有声音。纪乔能理解这种伤心和孤独。
世上只有裴正在为妈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