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很恨的,在手术创口疼痛的时候,被嘲讽“你原来是个穷小子,现在是个病怏怏的穷小子”的时候,那个时候纪乔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依旧当他挥金如土的大少爷?
半路冒出来的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胡瀚海,让他转到国外学金融学管理,他就无所谓地转学了。
两年后一次体检,他发现自己双肾齐全,前去质问胡瀚海,胡瀚海说“哼,我晚来一分钟你就真没了,这是留给你的教训,你要是知道肾还在是不是还要去找他?你看看你有多容易受骗!别做掉价的事儿!”
不得不说胡瀚海的手段,血的教训是虚假的却足够真实。两年间肆意蔓生快压不住的恨意突然一场大火烧得灰飞烟灭。刹那间恨没了源头,爱也没了,荒唐无稽归于平平淡淡。
裴多律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再遇纪乔,纪乔说要跟他结婚,纪乔还跟人相亲。裴多律知道了什么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不甘心,纪乔凭什么轻轻松松跟人相亲,还要给人熬什么什么汤?
纪乔觉得裴正很好骗,裴多律也觉得纪乔很好骗。
纪乔应该在他身边。
骗来的也行。
“纪乔主动买了恋爱保险。”裴多律忽然说了一句。
蒋平风棒读:“他心里有你。”
……
纪乔下午去找老中医,约在赵明博公司楼下见面。
赵明博提前下班,从地库里开车出来,“上车。”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栋老式的筒子楼,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建筑,外表残破,里头陈旧不堪,走道都是当年家家户户烟火气熏出来的焦黑油渍。
“我爷爷辈的房子,现在没什么人住了。”赵明博边走边道,“这里是老医生结婚的房子,老人家念旧,一个月总要回来住几天,这期间不接诊,但会给左邻右舍看看脉象。”
赵明博小时候也住过这里,语气带着些对当年热闹拥挤的怀念。现在虽然条件更好,但过去的人和事都不会重演。
也是他们邻居缘分好,几十年过去都没有卖房,常常有人过来收拾收拾旧屋,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他们这些早应该分散的邻居,居然见得比亲戚还勤。
“妈!”赵明博路过自家房门,喊了一声,“你别动,待会儿我收拾。”
“这家就是了。”楼道往里十米,赵明博进去打了声招呼,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他说纪乔是他朋友,最近比较困扰,麻烦张爷爷看看,随后便退了出来,“我帮我妈拖地,你有事喊一声我能听见。”
“谢谢。”纪乔目送赵明博出去,然后对着满头银发的老中医点头致意,“您好。”
“我来不是给我自己看病,是想请教一下,有没有调养身体的方子,我先生他五年前捐了一个肾,我怕他长久以后单肾负荷大会出问题。”
老先生点点头,表示了解:“你人没带过来啊?”
纪乔羞愧地低下头:“他比较忙。”
老先生:“年轻人都忙,你打电话给他,问他几个问题。”
“好的好的。”纪乔拨通裴多律的电话。
“你一天睡几个小时啊?”纪乔问。
“睡这么少头会晕吗?”
“不会啊,那有耳鸣吗?你中午都没有午休,是不是赶工画图纸?要经常起来走动走动,上个厕所,那你几小时上一次厕所?你老板总不能厕所都不让上吧?”
裴多律被一通莫名其妙地关心,下意识顺着纪乔的话,放下签字笔,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白开水。
纪乔支吾:“我在买菜呢,问问你有什么忌口的,容易口干吗?我给你买包花茶。”
裴多律:“随便。”
电话那头的环境忽然嘈杂了一瞬,有道犀利的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赵明博!听说你小子带对象回来啦?长得跟天仙似的。”
接着是赵明博的无奈反驳:“我们是朋友。”
裴多律把白开水放回桌上:“纪乔,你在哪?”
纪乔头皮紧了一下:“我买菜,先别管别的,我问你呢。”
裴多律态度变得敷衍:“都挺好的。”
纪乔:“那你有什么不好的吗?”
裴多律闭了闭眼:“我胃不好,不能吃酸的。”
纪乔:“明白了明白了,我先挂了。”
裴多律:“……”白说了。
纪乔收起手机,转头就见老中医笑得乐不可支。
“你俩不熟呢?”
纪乔薄薄的脸皮被笑得阵阵发烫:“熟的。”
老中医翻开一个箱子,“那你还用套话。”
纪乔尴尬地脚趾都蜷了起来,说不出个所以然。
老中医摇摇头,问道:“一周房事几次?”
纪乔被问住了,面红耳赤:“没、没有。”
老中医一顿,把拿出来的方子又放回去,显然问题比他想象的严重。
“不是的,是因为我们不熟……”纪乔慌忙自爆,“他行的,五年前可厉害了,现在应该也行。”
老中医沉吟片刻,又拿出来药方划掉一些添加一味:“行吧,加个温补养胃的,他胃不好,是吧,反正这方子吃着没什么坏处,温补的,煎了当泡茶喝,先吃上半个月看看。”
纪乔:“谢谢您。”
老中医在药方背面写了个地址:“现在的药材不如以前了,你去这家店,报我的名字抓药。”
纪乔万分感激,准备好红包诊金,被老中医拒绝了。
“你们这小年轻真有意思。一疗程吃完你俩要还不熟就离了吧。”老先生摇着蒲扇,“去吧去吧,不是说要买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