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衣裳, 这是你要的东西。”梁定安将手里的包袱递给陆婉吟。
陆婉吟伸手接过,打开,里头是几套女子裙衫和一个妆奁盒子。
梁定安的浪子人设虽然是假的, 但他一直替梁含芸买那些她喜欢的胭脂水粉, 对女子用的东西也大概了解一些,因此买的大差不差,居然颇合陆婉吟心意。
“没错吧?”
“嗯,没错。”陆婉吟说完, 一抬头,突然发现梁定安盯着那个胭脂盒子发呆。
她略一想, 便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听说真阳县主入了掖庭。”
梁定安眸色微动, 他道:“嗯。”
“掖庭虽说累些,但好歹保住了命。”
不像梁定安的父母,一个被毒死, 一个在牢狱之中自尽。
“如今这世上, 只剩下你与梁含芸两个人了。”陆婉吟想起昨夜初见梁定安时, 从他眼中看到的深沉血色, 忍不住多加了这么一句。
此事虽是旁人的事, 但梁定安与她应该还算是……朋友吧?
梁定安听到陆婉吟的话, 忍不住勾唇笑了, 只可惜, 他满脸的大胡子,根本就看不到笑脸,只觉得脸扭曲了一下。
“聊完了吗?”突然,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从梁定安身后传来, 与此同时,一只手搭上梁定安的肩膀。
梁定安转头, 就看到面无表情盯着他看的扶苏。
梁定安:……
陆婉吟低头,默默摆弄手里的胭脂水粉。
扶苏站到她身边。
小娘子继续摆弄,连抬头看他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你要给我画个什么妆面?”扶苏沉吟半刻,腆着脸先开口了。
陆婉吟摆弄胭脂水粉的动作一顿,她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然后抬头,朝梁定安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小侯爷,我没见过那吴地舞姬的模样,不知道该怎么画。”
“哦哦,这个呀,”梁定安下意识看看扶苏,然后再看看陆婉吟,“我也没见过。”
陆婉吟放下手里的东西,道:“那就没法画了。”
“去看看不就行了?”被陆婉吟故意忽略的扶苏故意插嘴,努力把自己的头往小娘子面前凑,“我带你去看看。”
陆婉吟迅速垂下眼帘,绕过扶苏,朝梁定安道:“劳烦小侯爷带我去看看吧。”
梁定安:……他觉得好难,做人真的好难。
“啊,我,我突然肚子疼。”梁定安猛地一下捂住自己的肚子,高大的身体弯曲起来,然后闷头冲出了茅草屋。
陆婉吟:……
茅草屋内只剩下扶苏与陆婉吟二人。
男人盯着她,问她,“你在生气?”
陆婉吟依旧没有看他,只是摆弄着梁定安买回来的那些东西。
“昨日你提到了黎淑华。”扶苏突然凑上来。
陆婉吟被眼前这张放大的脸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不想正撞到身后的桌子。
破旧的小桌子被陆婉吟撞的一晃,她下意识伸出手扶住桌子边缘,男人也跟着伸出手去扶,就这样,如此巧合性的,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两人的手捏在一起,小娘子颤了颤,想收回去,不防男人使劲一捏,硬生生把自己的手指插,入了她的指缝里。
扶苏高大的身量朝陆婉吟靠过去,每靠近一分,他的手就多加一分力,使劲地用力按进去。
“陆婉吟,你在吃醋,对不对?”男人说这句话时,眉眼上挑,眼神之中是完全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方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全然不同。
陆婉吟的手被按得死紧,她根本无法挣脱。如此恍惚之间,她想扶苏的力气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还是他的力气从来都是这么大,只是她没有注意过?
“你松开……”
“嗯。”男人俯身凑过来,用他的鼻子抵着她的鼻子,轻轻磨蹭,“陆婉吟,你终于跟我说话了。你这是什么毛病,嗯?一不高兴就不理人。”
离得太近了,陆婉吟的面颊烧红一片。她偏过头,努力用正常的语调说话,并忽略掉扶苏那张几乎要贴到自己面颊的脸。
“我不高兴了,还要理你,那我不是更不高兴?我为什么不让别人不高兴,而非要让自己不高兴?”小娘子用另外一只手去掰扶苏按在自己另外一只手上的手。
她一根一根地掰开,扶苏又一根一根地按回去。
“你就是仗着我爱你,你不理我,是知道我会伤心、难过、生气,陆婉吟,你真的好坏,你怎么能这么坏?你为什么偏偏要用这么恶劣的方式来折磨我。”
“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
“我生气了为什么要理你?你怎么不找黎淑华去理你?”陆婉吟脱口而出,话罢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登时面颊臊红,不再言语。
“陆婉吟,你承认了,你在吃醋。”扶苏脸上露出笑意。
“我只是不高兴。”小娘子瞪向他。
“那你是为什么不高兴?”
陆婉吟语噎。
她不高兴的成分里确实存在黎淑华这个角色,但这并不是她不高兴的主要理由。
她为什么不高兴,他难道不知道吗?不,他知道,他却并不想解决,只是想哄哄她。
他并没有那么认真的爱她。
“不是说要去看舞姬吗?”小娘子选择转移话题。
扶苏看着她冷淡的脸,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他想,她终究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有时候,他真的想剥开她的胸脯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
扶苏所谓的看,居然是躲在去驿站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大冬天,两人蹲在道路两旁的大石后头,等着吴国的藩王领着人过去。
“舞姬虽然是坐着马车的,但有时候会下来活动。”扶苏一边说话,一边搓着被冷风吹得冰寒的手。
男人是换了女装出来的,说是怕被六皇子党的人发现。女装较薄,他又不像梁定安会武,就算是在寒冷的冬日,身体也能自动保暖。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这里下来活动?”相比起扶苏,外头罩了件斗篷的陆婉吟则暖和多了。
“我在那边留了记号。”扶苏手指向一块大石。
陆婉吟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对面那块大石上被放了三颗小石头,乍一看,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也不会让人起疑。可若是细看,就能发现其摆放的位置和距离都很古怪。
“你确定她能看到?”
“嗯。”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行来一队人。
为首的是两个骑着马的中年男人。一个身型高壮,魁梧有力。另外一个体型偏瘦,两颊凹陷。
扶苏轻声道:“胖的是吴王,瘦的是厉王。”
吴王在藩王内实力最强,听说脾气也最差,常常口出狂言。那些狂言传到圣人的耳朵里,惹得圣人对吴王起了诸多疑心。
陆婉吟只看一眼便将视线转到了后头跟着的马车上。
队伍里有许多马车,大部分马车上拉的都是给圣人带的寿礼,到了中末端才看到几辆明显不同于那些古朴单调的马车的华贵大马车,里头时不时传出一阵又一阵的铃铛声。
陆婉吟猜测,这些马车里坐着的应该就是那些舞姬。
队伍在他们面前缓慢行驶过去,陆婉吟瞪大眼,盯着那马车看。可直到马车驶过那块大石,陆婉吟也没见有什么舞姬从里头出来,或者是撩开马车帘子看一眼。
“这就是你说的留了记号?”
“兴许是没看到。”
“那妆面怎么办?”
“嘘。”扶苏突然一把捂住陆婉吟的嘴,将她往石头上一压。
“唔。”陆婉吟挣扎不过,就听扶苏道:“你看。”扶苏手指向一处。
陆婉吟定睛看去,只见那辆华贵马车上的马车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一张戴着面纱的脸。
有风起,吹起美人的面纱,露出她那张绝色容颜。
陆婉吟下意识怔了怔。
扶苏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问她,“看清楚了吗?”
陆婉吟点头,“看清楚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冬日的暖阳洒在大石上,从两人之间穿梭而过。陆婉吟的眼睛突然有点酸涩,她问,“她是你的暗桩?”
扶苏道:“是也不是。她的父母被吴王所害,她一心只愿复仇。偶然被我设立在吴国的暗桩所救,至此就为我办事了。”
“吴地的暗桩?你在吴地也有暗桩?”那一刻,陆婉吟觉得自己对扶苏的认知又重新刷新了。
“自然。”不然他怎么能知道吴王要造反的事。
“三年前我亲自去了吴国,设立暗桩,也就是那个时候救了葵葵。”
“葵葵?那个舞姬?”陆婉吟偏头,躲开扶苏视线,假装不在意道:“哪个葵啊?”
“W葵蘩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