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勾起她落在被褥上的发,轻轻地勾卷。
明明触的只是发,黎淑华却觉得他捏住了自己的命名,那种颤栗感,从发梢传过来,笼遍她的全身。
笑不出来也得笑。
她要笑。
黎淑华偏头不看赵尧,扯起了唇角。
她生得普通,可气质柔和,让人一眼见过就再也难以忘怀,甚至怀疑这世上真有如此亲和柔善的面孔。
赵尧却不满意,他强硬地掰过黎淑华的下颌让她对着他,阴森森道:“我要你,对着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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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宇嘉进来时,自家妹妹正伏在榻上,黑发散乱,看不清表情。
屋子里东西都没乱,只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没了。
黎宇嘉记得,那是他妹妹最喜欢的一幅画,名字叫:山有扶苏。
妈的,扶苏。老子最恨的就是这个人!偏偏自家妹妹喜欢,那个玩意到底有什么好的!
黎宇嘉在心里骂完,关上门,几步走到黎淑华床前,“怎么了?我听说六皇子殿下来了。”
黎淑华动了动身子,缓慢抬起头,露出那双水雾朦胧的眼。
“他欺负你了?”黎宇嘉心下一惊。
黎淑华轻摇了摇头。
算欺负吗?她不知道。
“只是,让我笑了笑。”
黎宇嘉:……?
那就是没有被欺负。
黎宇嘉松了一口气,屋内静了一会儿,黎淑华问,“哥哥的伤势如何了?”
“没事,只是废了一只胳膊。”黎宇嘉的脸上显出戾气。
黎淑华看着这副模样的黎宇嘉,忍不住轻皱起了眉。她伸手覆住黎宇嘉的手,“哥哥,你不要再做那些事了,好不好?”
黎淑华听说过黎宇嘉做的那些事,并不是好事。
他正在毁坏一个女子的一生。
黎宇嘉有些恼怒,“我被废了一只胳膊,你怎么还指责我的不对?”
黎淑华垂下眼,“确实是哥哥的不对。”
黎宇嘉很生气,可这是他妹妹,再生气他也没办法。
“行了行了,说你的事,我方才在大堂外都听见了。”黎宇嘉想到他在大堂内偷听到的话。
“我没想到父亲会那样做。”说到这里,黎宇嘉朝黎淑华上下看了看。
看起来是没事,咳。
“那个,华儿,你是不是不想嫁?”黎宇嘉看着黎淑华呆愣愣的样子,有点心疼。
黎淑华转头看他,“我能不嫁吗?”
黎宇嘉咬牙道:“能!哥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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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尧坐上回宫的马车,他攥着手里的画,面色阴沉。随侍在侧的侍卫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马车辘辘行驶,刻意绕开卫国公府前行,不防赵尧还是突然开口道:“扶苏最近如何?”
侍卫赶紧的将头垂得更低,“暗桩一直盯着,没有出过府。”
赵尧攥着画卷的手又紧一分,“杀他,你们有几成把握?”
他等不及了。
在黎淑华的屋子里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扶苏死。
侍卫沉默了一会儿,“五成把握。”
“一个不会武的扶苏,你们居然只有五成把握。”
侍卫难堪地低下头,“他会用毒。”
赵尧眸色狠戾地看着那个伏跪在地的侍卫,冷笑道:“那就毒死了一批再上一批,总能把他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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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在京师城外的庄子里住了好些时日,周氏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她有些困惑,便派宝珠去打听。
宝珠打听完了回来告诉陆婉吟,“小姐,周氏正在给陆荨恬寻亲事呢。”
经过黎宇嘉上次那一闹,兴宁伯爵府的名声更差了。
陆荨恬虽有姿色,但谁也不想娶这么一位小娘子回家被人耻笑。
“怪不得。”陆婉吟笑一声。
比起杀她,还是自家女儿的亲事更重要。
“那是瞧中谁了?”陆婉吟又问。
宝珠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朝陆婉吟附耳过去,“奴婢听说周氏最近总喜欢往黎府跑。”
黎府?黎庸卫如今权势正盛,怎么可能搭理的上周氏。虽然黎宇嘉是个烂人,但好歹人家如今连公主都能高攀了。
“奴婢可是听说周氏坐了好几日冷板凳,都没人稀得搭理她。”说到这里,宝珠愤愤然道:“那黎宇嘉就是个人渣!周氏本来想将小姐您推进这个火坑,现在怎么反倒自己想跳进去了?”
“火坑变金窝窝了呗。”陆婉吟单手撑着下颌,手里的香炉抚了又抚。
宝珠噘嘴,“那也是臭的!”
“呵。”陆婉吟忍不住笑一声,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他呢?”
宝珠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她悄悄地看陆婉吟的脸色,“没有消息,听说连府门都不怎么出。”
“是嘛。”
陆婉吟淡淡应一声,起身往梳妆台前去。
自从来到这个庄子,她已经多日没有打扮。陆婉吟打开首饰盒,看到里头那一对珍珠耳坠子,眸色轻动。
“小姐,要不咱们出去逛逛吧?听说秀衣坊出了一套极漂亮的冬装,您穿上一定很好看。”
陆婉吟在屋子里待久了,也觉得烦闷,这越闷就越容易钻牛角尖。
她道:“那就出去转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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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久不出来,陡然出来,觉得连空气都香甜了许多。
一路从庄子到城内,路边梅花肆意,几乎飘满整座城。有风起,撩开马车帘子,带入一卷梅花瓣。
陆婉吟用手拿了,放在鼻尖轻嗅。
真香。
不过怎么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
陆婉吟又嗅了嗅,这次,她闻到了。梅花瓣从她指尖坠落,原本白皙如玉的指尖上不知何时沾了红色的血。
血……
梅花瓣上有血。
陆婉吟撩开马车帘子,马车正巧路过一方暗巷,只那么一瞥,她似乎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车。”陆婉吟急喊出声,然后戴上帷帽,领着宝珠往暗巷里去。
今日暖阳很淡,柔柔地洒下来,明明看着是暖的,落到身上却并没有太多的暖意,大抵是风太大了。
因为风很大,所以那夹杂着血腥的气味就那么直接涌入了陆婉吟鼻息间。
陆婉吟不知为何心中发慌。她越走越快,最后甚至直接跑了起来。
穿梭于巷内的风鼓起她的斗篷,撩起她的发,直吹得陆婉吟脸僵鼻冻。
陆婉吟奔了一段路,气喘吁吁地穿过巷子拐角,然后看到了一样东西。
是一只满身是血的狗倒在了角落里。
原来血腥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陆婉吟浑身的力气松懈下来,她笑自己多疑,转身欲走,一只手突然从旁伸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唔!”
帷帽掉在地上,陆婉吟挣扎着往后踢踹,然后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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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巷子里,满是血腥气。男人穿了件深色的衫子,袍子下摆被撕开,布条缠在胳膊上。
“你受伤了?”陆婉吟迅速反应过来,那只狗是障眼法。
“嗯,你快走。”男人面色惨白,显然是伤的不轻,说话的时候身形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陆婉吟赶紧上前用身体支撑起他,一边扶住,一边喘气道:“那你怎么办?”
男人垂着眉眼,神色淡漠,“死不了。”
“我看你就要死了!”陆婉吟急得跺脚。
扶苏听到她的话,不知为何就笑了,不想扯到伤口,疼得又“嘶”一声。
“小姐?小姐!”刚才陆婉吟跑的太快,宝珠没有跟上,晚了一步才寻过来。她看到地上的帷帽,面色大变,急喊一声后就被陆婉吟捂住了嘴。
“别喊,去买一只鸡,要带血的,刚杀的。再买一套女子的裙衫,按着……按着两个我的体型来买。”
宝珠虽然不知道陆婉吟要做什么,但她最是听话,见陆婉吟没事,立刻就去了。
宝珠脚程很快,一炷香的时辰就办好了。
期间,陆婉吟看一眼那狗,问扶苏,“你被人追杀?”
“嗯。”扶苏靠着墙点头,眉头紧皱。
“那追杀你的人呢?”陆婉吟忍不住紧张起来,并后悔自己没有带刀剑出来。
“刚才来过,看到狗走了,不过估计马上就会再回来。”
“那你在这里等死?”陆婉吟瞪大眼。
扶苏纯黑色的眸子琉璃一般转动,纤细眼睫下落,“就看是我的人先到,还是他们的人先到。”
说到这里,扶苏突然抬眸朝陆婉吟看去,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堪称温柔的笑。
“看来,是我的人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