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善于夜禁前回到皇宫, 往自己的就日殿而去。
殿前挂两盏宫灯,殿内昏色幽幽,只侧殿处亮一点光色。赵善脚步一顿, 而后撩袍跨入。
侧殿内正坐一女子, 身穿宫装,垂眸刺绣。她身形纤弱,面容苍白,透出三分病态。
这是赵善的三皇子妃, 也是定远侯府嫡女梁含柔。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疾,身子素来不好。
“这么晚了, 怎么还没歇息。”赵善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披风, 轻轻披到梁含柔身上。
梁含柔听到动静,立刻回头,起身行礼, “殿下。”
赵善将其虚扶起, 看着梁含柔略显疲惫的脸轻点了点头, 道:“你身子不好, 早点歇息吧。”
一旁伺候梁含柔的贴身大宫女白灵道:“殿下没回来, 娘娘担心的睡不着, 哪里休息的好。”
“白灵。”梁含柔轻斥一声, 面露娇色。
白灵闭上嘴。
赵善温柔一笑, 轻抚她额头,拨开颊边碎发。低头时看到梁含柔手上拿的绣品,“又绣牡丹?是给芸儿的吧?”
“嗯。”梁含柔拿过那绣品,捧到赵善面前, “殿下觉得如何?”
赵善的手指抚过鲜红色的丝线,颔首赞扬道:“不错。对了, 我记得库房里还剩下几匹艳色的蜀锦,芸儿最喜欢这颜色,挑个日子让人送过去吧。”
“是。”梁含柔垂下眉眼,温柔点头,细白的手指不自禁暗暗掐住手中绣品。
赵善没注意到梁含柔的小动作,偏头瞧见侧殿后头的小佛堂内案上摊开的几卷佛经,随口询问,“那些都是你抄的?”
“嗯。”
赵善轻叹一声,他握住梁含柔的手,“辛苦你了。”
“不辛苦。”梁含柔依靠到赵善心口,面颊微红。
白灵见状,领着宫娥们鱼贯而出。
侧殿内只剩下两人,梁含柔红着脸仰头望着赵善,声音轻轻道:“殿下,我们……要个孩子吧?”
赵善脸上笑意微敛,他轻轻推开梁含柔,温柔安抚,“等你把身子调理好再说。”
还是这句话。
梁含柔勉强露出个笑,声音苦涩道:“是。”
怪她,怪她身子不好,不能为殿下生儿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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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愈烈,暖风照得人眼晕心慌。
梁定安骑着马儿来到卫国公府,亲登门送上请帖。
“什么东西?”扶苏怕热,正躲在屋内凉榻上。
梁定安把手里的请帖递给他,一脸夸张的伤心,“你不会忘了吧?下月是我生辰。”
扶苏:……他还真忘了。
“怎么会忘呢。”扶苏露出假笑,用折扇接过请帖,随手往旁边一掷。
梁定安:说好的兄弟情呢?
其实今日梁定安不单单只是来送请帖的,他还是来听八卦的。
最近京师里关于这位扶苏公子的八卦可是不少。
梁定安往扶苏的凉榻上一挤,“我听说你去了黎府雅集?还当众玩了射鹄?还是骑马玩的?”
梁定安看着扶苏,啧啧摇头,“我早让你跟我学骑射,你就是不学,看看,现在丢脸的还是自己吧。”
其实如果梁定安不提,扶苏并不觉得丢脸,可梁定安提了,扶苏顿时就觉得面皮绷不住。
“闭嘴。”
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
“我说扶苏公子,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如此不顾脸面的上赶着丢脸?”梁定安睁着一双眼,确实十分好奇。
扶苏瞪着他,不言语。
梁定安突然道:“我知道了!”
扶苏心头一紧,偏头不看他,似乎是想隐藏什么。
梁定安一把捧住他的脸,使劲掰回来,笑得春风荡漾,“我们的扶苏公子不会是为了搏美人一笑吧?”
扶苏有时候觉得梁定安是个傻子,可有时候又发现他的脑子聪明的很,一猜就对,一蒙就准。
“你以为谁都是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扶苏拍开梁定安的手,脸上表情不变,却下意识拿起折扇,用指腹轻轻摩挲扇骨。
“啧,口是心非。”梁定安瞥他,“小爷我迟早把那位美人揪出来。”
“对了,让你抓人,你抓得怎么样了?”扶苏不经意提起。
梁定安叹息,“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
扶苏漫不经心挑眉,“真的?”
梁定安听出男人语气不对,一脸震惊,“我骗你干嘛?”
扶苏摇着扇子,不说话,外头突传来一阵喧闹。
青路急赤白脸地奔进来,“公子,不好了!傅大人闯入内宅,说要抓小姐回昭狱!”
“什么!”扶苏面色大变,疾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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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莲华的院子里已然大乱。
蜡液做的腊梅花们倾斜跌烂,女侍、婆子们哭嚎着瑟瑟发抖,被拿着刀的锦衣卫们逼到一角。
隔扇大开,傅班单手掐着扶莲华的胳膊,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巫蛊小人,正大踏步地拽着人往外头去。
“哇啊啊啊……”扶莲华刚刚被拽出来的时候还一脸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男人粗糙炙热的手掌紧紧箍住她细瘦的胳膊往外拖去时,才恍然发觉事情不对。
嗓子里憋出一阵又一阵细弱的哭嚎,扶莲华害怕地蹲在地上,另外一只手胡乱挥舞,抓到什么是什么。
傅班脚步一顿,垂眸看向一手拽着雕花木门,哭得涕泗横流的扶莲华。
他将手中的绣春刀往一旁的锦衣卫手上一扔,然后空出一只手来,掰着扶莲华紧抠住雕花木门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
扶莲华一脸绝望地看着男人的手指像烙铁和钳子似得,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萝卜似得尽数拢进自己掌心。
这个时候,男女之别已经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