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走后,李腾空就和她爹商量去蓝田县清修的事。如今的大唐最不缺的就是道观,她想修行多的是地方能修行,所以并不担心到了那边不好找落脚点。
李林甫:“………”
虽然已经有了这个女儿可能出家当女冠的认知,可真到了这一天还是有点发愁。没想到郭家三娘来这一趟,竟还把他女儿哄去蓝田县了。
仔细想想,这也是好事一桩,好歹有熟悉的朋友在那儿照应着。
李林甫道:“我先派人去打点好,你总得把晦日过了再去。”
李腾空点头。
李林甫喜欢权势也喜欢享受,每天只要睁开眼就是在琢磨怎么揽权和享乐,很难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个万事不过心的女儿来的。
也就碰上那郭家三娘时才鲜活一些。
李林甫很快便派人去辋川一带物色适合自家女儿修行的道观。
天宝二年的正月,没下什么雪,一直都是天清气朗的好天气。
三娘把该拜访的亲朋好友都拜访了一遍,并将自己请张婆婆雕的闲章送到每个人手里。
闲章这种东西就是写诗作画后随意盖着玩的,不算特别正式,不过每一枚的图样三娘都画得格外用心,是以李白他们拿到以后都觉得挺喜欢。
年初六李白被李隆基召到兴庆宫喝酒,李白还把三娘送他的印章拿出来显摆了一番,说这是天底下独一份的。
李白这人就是这样,旁人对他好,他就对人掏心掏肺,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哪怕对方是皇帝也不例外。
偏李隆基还真就吃他这一套。
天底下守规矩的人可太多了,偶尔出个不守规矩的他便觉得格外新鲜。
就连读着李白对外吹嘘的“归来入咸阳,谈笑皆王公”“王公大人借颜色,金章紫绶来相趋”,李隆基都觉得特别有意思。这样赤诚而热烈的一个人,放在身边总是很开心的,从前便没有人敢拿着什么东西到他面前来说“这是天下独一份的,连你这个当皇帝的都没有”。
李隆基拿过李白那枚“独家闲章”瞧了瞧,发现确实别致得很,印纽雕的是座崔巍高山与忽隐忽现的盘山栈道,取的是李白那首《蜀道难》中的“青泥何盘盘”之意。小小的印纽竟能把青泥栈道展现得这般细致,着实十分难得!
要不是它实在精巧至极,李白也不至于到了御前都拿出来得瑟。
而印文是三娘所写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遍地都是书法名家的盛唐,三娘这手字当然称不上冠绝一时,可她从小受贺知章、钟绍京、颜真卿等人的熏陶,写出来的字瞧着就是叫人觉得特别顺眼。
李隆基也觉得顺眼。
只是听李白说什么“专门为我做的”,李隆基心里又有些不得劲:好歹他也是看着这小孩长大的,从前可没少给赏赐,怎地这家伙送李白印章不送他?
正巧这时候李林甫来求见,李隆基便问他有没有这“天底下独一份” 的宝贝。
李林甫当然没有,不过他见他女儿摆弄过,便如实说了。
这小姑娘一点都没把他当宰相,登门那是从不带礼的,从小只和他女儿往来。要不是偶尔出入时撞上了,估摸着都不会寻他说话!
李隆基听后心里是有点满意的,当皇帝的哪个喜欢底下的官员沆瀣一气?要是人人都走宰相门路去了,他这个皇帝就危险了。
李隆基笑道:“这么说来不独我没有,你这个当国相的也没有。”
李林甫道:“臣岂止是没有,臣女还和臣说要去蓝田县那边清修,当真是连女儿都被她拐跑了。”
李隆基见李林甫脸色发苦,哈哈笑道:“可惜她不是个小子,不然也算是一桩良缘。”
李林甫道:“臣也这么觉得,这要是个小子,怕不是早就被人抢去当女婿了。”
既然聊到了三娘,李林甫便顺势和李隆基说起蓝田县那桩案子以及《蓝田县志》的事。
别人去当县尉都是去熬资历的,三娘这倒好,不到半年就闹出这样多的动静,连萧戡那小子都跟着他长进了。
萧戡算起来是李隆基的外孙,李林甫夸起他来不吝溢美之词。
李林甫还是很懂得揣摩李隆基心思的,专拣李隆基爱听的说。
这么聊了小半天,李隆基果然十分开怀。
到处都喜气洋洋地探亲访友,东宫却有些沉寂。
年前李俨的婚事因为武惠妃之死耽搁了,入冬后太子李瑛又一病不起,婚期便一直没再定下来。年后太医对太子李瑛的病情束手无策,建议让皇孙成个亲看能不能冲冲喜。
一般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太子妃忍着悲伤筹备李俨的婚事,要是太子李瑛真没了,那李俨接下来三年都不能成婚了,还不如赶早把人迎进门,省得越拖越久。
总得为以后做打算。
皇家婚事基本不用本人操心,李俨只需要出个人就好。他在太子病榻前侍疾数月,人看起来有些消瘦,得知婚期后便越发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