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央!”
最先跑过来的是许云安,“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一群人紧随其后,三三两两都围了过来。
“没受伤吧?”
“央央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可以跑进那么危险的地方,出事怎么办?”
“快进屋里,让医生看看。”
导演组的话语里虽有责备,但更多的是担惊受怕,和之前在苗海成那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待遇。
所有人都关心着他们。
明央呆呆地看着一群人,似乎没想到自己的短暂消失会值得他们这么兴师动众。
顾言秋将明央放下来,虚虚搀扶着她的身体。
明央睫毛颤了颤,骤然反应过来:“盈盈……”
“盈盈没事,她现在很安全。”谷梁桐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星火下的小姑娘灰头土脸,裸/露的皮肤隐约可见伤痕,胳膊也是肿的,可见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她看着心疼,又涌出自责,“医生正在给盈盈输液,你也来让他们看看,林子里蚊虫多,要是被咬了也要消毒。”
考虑到海岛的环境,导演组提前预备了一支医疗队,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明央点头,松开顾言秋的手,跟着他们回到露营地。
铁皮屋里挤满了人,她走进去,看到侧躺在床上的柳盈盈,旁边的医生正在记录她的身体情况。她背对众人,一言不发。
明央目光下移,看到她插着输液管的手微肿,布着些许红疹子。
“盈盈,央央找回来了,你要和她说说话吗?”
谷梁桐柔声提醒。
柳盈盈身子一僵,默不作声地把脑袋往里面缩了缩,很明显地逃避反应。
谷梁桐无奈叹息一声,招手让所有人出来,接着低声对明央说:“她的父母估计明天上午才能到,回城里的轮船一会儿才能来。现在她什么都不肯和我们说,但是可能会理你,你先劝劝她。”
明央点头。
等所有人离开房间,明央才踱步到柳盈盈跟前。
“盈盈姐……”明央小声地叫着她。
被子里传来细微的啜泣声。
哭得委屈而又隐忍。
明央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凑上去想看她的脸,结果下一秒就被柳盈盈阻拦:“别看。”她哽咽着,声音也大为不同,咕哝着像是含了一些什么,“会吓到你。”
明央听话地不看了。
她搬过来一个小马扎坐在折叠床前,单手托腮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虽然很困,但还是强撑着陪在她身边。终于,柳盈盈慢慢扭过了脸。
那张脸又红又肿,基本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明央还在凝视她。
“不怕吗?”柳盈盈嘟哝着,毕竟第一次照镜子,她就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一边厌弃自己,一边又庆幸着幸好没有听从父母的安排,若她真的那样做了,那么明央……
明央摇头,声音稚嫩清软:
“小鸟不怕月亮。”
柳盈盈那双因水肿而变得细窄的眼睛浮现出一抹微光,随即又归于黯淡。
“你看到我的信了?”
明央:“看到了。”
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没想到你能认识那么多字。”
明央一本正经:“哥哥教的。”
柳盈盈没说话了。
此时她的身上又痒又痛,血液也很热,喉咙也因为过敏反应很难发出声音。
很痛苦。
当这种痛苦加于自身时,她内心的煎熬更甚。
“我父母让我把这些用在你的身上,说只有你离开,我才能成为焦点。”
柳盈盈一瞬不瞬盯着天花板说,像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可是,我本来就不想成为焦点。”
父母告诉她要好看,要微笑,要得体,要知礼。
可是她为什么非要好看,非要微笑,非要得体,非要知礼。
她想成为小鸟,或者是烟筒里的老鼠,亦或是危难来临前毫不犹豫敲门的小熊,唯独不想成为木屋里的月亮,然而偏偏,她就是那轮永恒的,永远升不起来的月亮。
过于可悲。
可悲到在本该享受童年的年龄,想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生命。
“央央,我……”她闭着眼哭出声,“我好难过。”
“我想和大家做朋友,我想考试不及格也不会有人骂,我想像小奶昔那样随时和父母撒娇。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那样对我,难道父母其实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从她有记忆以来,她都是这样想的。
难道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非要生下来。
可是比起女儿,她更像是一件商品。
面对她的哭声,明央没有任何安抚性的话语,只是指了指天上,说:“月亮本来就是要挂在天上的。”
说完离开小马扎,一瘸一拐地出了铁皮屋。
柳盈盈没再继续哭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