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枕要把苏邀月从马车厢内抱出来,苏邀月却伸手推开他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走。”说完,小娘子尝试着站起来,然后立刻就朝陆枕的方向倒了过去。
陆枕伸手拦腰将人抱起,踩着墩子下了马车。
苏邀月:……好丢脸。
小娘子窝在陆枕怀里,心中除了丢脸之外,还潜藏着一个想法。
【陆枕的手疼不疼啊?】
男人心中一动,垂眸看向苏邀月的时候眉眼柔情,缱绻到几乎融入了万色天光。
医士已经等在屋子里了。
陆枕将苏邀月放到绣墩上,小娘子乖乖巧巧地坐下,任由医士检查。
医士捏了捏,道:“没有伤到骨头,养一养就好了。这几日不要下地走动,我开几副方子消消肿。对了,先打盆冷水泡泡,泡个一晚上,明日大概就能消肿了。”
“您看看他的胳膊。”苏邀月一把扯住正要走的医士。
医士转头看一眼陆枕。
这位医士就是上次来给陆枕看过胳膊的,看到这么多天了,这胳膊的伤居然又裂开了,苍老的面容之上显出蕴怒之色,“都像你们这样,我这医馆真是日日赚钱了。”
说完,那老医士转头看向苏邀月,“你怎么不多看着你家相公的?”
相公?
苏邀月下意识呼吸一窒,然后偏头,假装没听见。
老医士是普通百姓,不知道京师城内传了那么久的风言风语,也不知道住在这里的居然是新科状元,新任太子詹士,未来的权臣候选人,只知道这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病人。
老医士不依不饶,又断断续续说了一堆话,然后终于替陆枕收拾好伤口,撂下一句,“这伤口再裂开就不要来找我了!”
脾气还挺大。
老医士走了,苏邀月翘了翘自己的腿。
那边长泉已经打了一盆冷井水进来。
黄梅早已经等在外面了,赶紧接过长泉手里的水盆置到苏邀月脚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替苏邀月褪下罗袜,放进盆里浸泡脚踝。
“娘子泡着,我去熬药。”黄梅起身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陆枕和苏邀月两人。
天色不早,宅子门口挂上了两盏红灯笼。
陆枕的视线落到苏邀月的脚上。
木制的盆子装了半盆井水,小娘子的脚又白又细,能清晰看到上面的青色血管。脚踝处的红痕清晰可见,带着青紫的可怖痕迹。
“今晚走吗?”寂静中,男人开口询问。
苏邀月听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她张嘴,心脏跳得更厉害了,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去。
“我还走得了路吗?”语气微恼,可细听之下,带上了几分娇羞恼意。
苏邀月今夜暂时住下。
泡过了脚,她坐在陆枕的床铺上,黄梅正在替她冷敷。
冰凉的帕子落到脚踝上,小娘子轻轻哼了一声。
“娘子,疼吗?”
“疼。”
“那奴婢轻点。”
“我来吧。”洗漱完毕的陆枕走过来,抬手接过了黄梅手里的帕子。
男人坐在床沿边,一只手托着苏邀月的脚,另外一只手将帕子重新覆上去。
黄梅识趣的退开。
“当心你的伤。”
“没事。”
男人垂着眉眼,低头继续替苏邀月敷脚踝。
苏邀月观察着陆枕的屋子,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家具外,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更没有女人的痕迹了。
屋内点了一盏灯,苏邀月的视线落到陆枕脸上。
“陆枕,你疼不疼?”
“不疼。”
“我是说,你的脸。”
听说分家那日,永宁公打了陆枕一巴掌。
苏邀月也挨过打,她爸打她的时候其实不怎么疼,后来就可疼了,疼得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那一巴掌打的不是脸,是心。
脸上的伤容易好,心里的伤却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
若是家庭和睦,父母慈爱,又何必分家呢?
现在永宁公和吴氏还有他们的孩子和和乐乐的,陆枕却一个人住在这破宅子里。
陆枕托着苏邀月的脚,听到她的话,轻笑了笑。
“已经疼过了。”
入夜,苏邀月占了陆枕的床铺,陆枕睡到了外间的榻上。
因为脚踝疼痛,所以苏邀月睡了一会儿就醒了。
她撑着身子,从床铺上挪下来。
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地抬着脚,蹦跶到外间。
陆枕已经躺在榻上睡了,苏邀月挪到他身边,俯身低头瞧他。
男人闭着眼,呼吸匀称,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手掌之上还系着她那块丝帕。
苏邀月轻轻掀开丝帕一条缝瞧了瞧,发现上面磨出来的水泡也没挑,药也没上。
看来老医士只瞧了陆枕的胳膊,后来陆枕又忙着替她敷脚,也没顾上自己的伤。
他这样,都是因为她吗?
因为担心她?
苏邀月轻轻捏住陆枕的一根手指,另外那只手的手指虚虚地抚过他的面颊。
【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小枕头。】
昏暗光色之中,男人的眼睫轻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