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枕看完自己写好的诗,突然笑了一声。然后起身,走到书房角落案上置着的那个铜制香炉旁边,揭开上面的盖子,将这首情诗扔了进去。
情诗沾火,缓慢燃烧,最后轰然一下,消失无踪。
长泉站在那里,看着自家公子又恢复成了自己熟悉的那个男人。
儒雅、温和、冷静、自持。
“去调查一下那个私塾里面的夫子。”陆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上面沾到了墨汁。
“是。”
长泉转身去了,陆枕抬目转向厢房。
春日已经来临,院子里的青葱树木开始疯长,除了这青翠如盖的大树,还有一簇春日娇花。
那娇花正开在厢房对面,摇曳着春光,与那正巧从院子门口走进来的小娘子一般无二。
苏邀月拿着袁柳的字帖回来了,她给钱了,那书生没要,她就将钱放在了屋子门口。
苏邀月一抬头,正看到站在窗口的陆枕。
按照时辰,这个时候的他不应该在翰林院吗?
苏邀月娇哼一声,假装没有看到他,抱着东西去了自己的厢房。
陆枕重新坐下,看到黄梅提着水壶要进厢房内泡茶,便无声抬手将人唤了过来。
黄梅看一眼侧躺在榻上抱着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的苏邀月,小心翼翼的放下茶盅,朝陆枕这边走过来。
因为苏邀月现在跟陆枕关系不好,所以黄梅十分心虚,有一种叛主之忧虑。她探头探脑地掩上主屋的门,然后转身,看到坐在那里的陆枕,脸上浮出几许尴尬之色,行礼道:“公子。”
“近几日姨娘做了什么?”
黄梅将苏邀月这几日做的事情一一汇报给陆枕听。
虽然陆枕已经从长泉那里听过了,但他依旧又耐心的听了一遍。
终于,黄梅说完了。
陆枕慢条斯理地翻过手里的书籍,眼皮未抬,只淡淡道:“姨娘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
黄梅想了想,“好几日了。”
陆枕的指尖顿在那书籍上,继续问,“气什么?”
黄梅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她一想到苏邀月生气的原因,也忍不住跟着气了起来,甚至大着胆子在心里俳腹了自家公子几句。
娘子骂得对,这世上的男人都不靠谱,都是狗男人!
“奴婢不知道。”
陆枕:……
黄梅觉得自家公子实在是太敷衍了,自家姨娘生气,只是简单送个礼,人也不见,哪里有这样哄人的。黄梅还不知道陆枕写的那些字帖被苏邀月给重新扔了回去。
要知道了,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了。
不过最关键的是,黄梅居然发现她家公子不知道自家姨娘在气什么!
这才是最气人的地方好吗?
黄梅自己都快要被气死了。
可她没有苏邀月的这份气魄,不敢给陆枕下脸子,就站在那里低着头给自家娘子鸣不平。
“算了,你下去吧。”
黄梅转身出去了,依旧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可一等她关上侧边厢房的门,就立刻一脸喜色地奔到苏邀月身边,伸手去推苏邀月,“娘子,娘子!”
苏邀月刚刚睡了没一会儿,就被黄梅唤醒,她迷迷糊糊抓紧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声音软绵绵的从绸缎被子里透出来,带着一股撒娇的慵懒气息,“干什么啊?”
“娘子你猜,刚才奴婢去做什么了?”黄梅很兴奋。
“做什么了?捡到金子了?”
黄梅遗憾道:“没这么好的事。”
苏邀月:……
“娘子,刚才公子找奴婢过去,问奴婢您为什么生气。娘子别看公子平日里脾气好,可他从不这样关心别人的,就算是国公爷都没得过这样一句话呢。”
黄梅跟着陆枕伺候那么久了,深知陆枕的脾气。
陆枕看似中央空调,实际上是个冰窖。
从不沾手别人的事情,除了那些贴上来甩不开的,他才会慢条斯理的处理处理,且从来不会上心。
像今日这般,特意将黄梅叫过去,专门询问苏邀月的情况,可真是黄梅第一次碰到呢!
“我哪里生气了?”
苏邀月根本就不承认自己在生气。她一把扯开自己身上的绸被坐起来,长发乱糟糟的,一双眼微红带着一点还未退散的睡意,就这么盯着黄梅看,一脸的倔强。
“娘子您怎么没生气呀?”
“没有就是没有。”
“好好好,您没有生气,您就是……心情不好。”黄梅捡了个好听一点的说法。
苏邀月勉强接受,然后假装不在意的问黄梅,“你说了什么?”
黄梅立刻道:“奴婢是娘子的人,怎么告诉公子呢?”
苏邀月:……你不告诉他,他要怎么来哄我啊!!!
看着一脸骄傲的黄梅,苏邀月沉默了下来。
黄梅看着自家娘子,想着娘子怎么还不赏她一支金簪子?她如此忠心!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终于,黄梅有了一点觉悟,她发现自己可能或许,好吧是一定,误解了她家娘子的意思。
是吧?
“娘子,其实奴婢……应该说的?”
女人的心思很难猜,其实陆枕……并未接触过女人,除了吴氏。
吴氏是陆枕接触过的最多的一个女人,吴氏看似温和,实际是个阴沉到了骨子里的人。
从小,吴氏会在人前对他好,在人后给他摆脸色,不是那种摆在脸上的神色,而是摆在心里的神色。
那种漠视的眼神,阴冷到了骨子里的蔑视和厌恶,虽然只有那么几次,但陆枕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陆枕虽聪慧早熟,但他小时确实不知道吴氏为何会这样,直到长大了,他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