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各人情况不一,所以都是用子丑寅卯十二地支来划分深浅标度,其中讲究,外人轻易难以窥破。
这物件少见,原是海商从外国带回来的,不过他倒是听人提起过。
希锦:“对,我听说,那副叆叇,不光那些读书毁了眼睛的书生戴的,就是年迈之人也戴的。”
她想了想:“也不对,我带来的这叆叇,是只给那些年迈眼花的人戴的。”
至于为什么这两种人要戴的叆叇不同,她也不懂了。
当时搜罗了一些稀罕物,觉得这个有趣,也就带着了,至于可用不可用,以及到底能不能卖银子,她才来燕京城,诸事繁忙,还没来得及琢磨呢。
阿畴:“那我带过来看看,官家年迈,其实也有些老眼昏花了,万一有用呢。”
夫妻二人这么商量着,此时两个人自然都没那旖旎心思了,希锦又交待自己都带了什么什么,阿畴便出门安排去了。
希锦也睡不着了,她就躺在那里,回想着当初自己向舅父请教的,关于出海的,关于那渤泥国的,他们的风俗习惯等等,舅父说了许多,她也就那么一听。
如今却觉得,倒仿佛能有些用处,等晚间阿畴回来,她再多给他讲讲。
既然要协谈,知己知彼总归是有备无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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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畴按照希锦所说,取来了希锦暗地里带来的那些瓷器,并交给了鸿胪寺卿,并命人传唤负责接待几国使臣的押伴使,商谈具体事宜。
希锦便将自己从舅舅那里听来的各样传闻都说给阿畴。
“我舅父说了,他们以石板筑城,他们有个国王,国王屋顶上盖着一种用来抄写佛经的贝叶, 不过寻常老百姓只能用草来做房子, 他们的国王出行,都是用一种绳子编成的大床,上面盖一个大布巾,他们若是打仗,就在穿一种用铜铸成的盔甲,他们的货倒是齐全,有龙脑香、玳瑁、苏木、槟榔、丁香。他们成亲的时候,喝椰子酒、吃槟榔、还爱戴指环,他们用布料和刀具来做嫁妆,不过他们那布料当然不如我们,我们的绸缎到了他们那里都不是寻常人能用的。”
她这么滔滔不绝,把自己舅父说过的,原封不动说给阿畴。
阿畴听着道:“这都是你舅父讲的?”
希锦连连点头:“他也是听海商讲的。”
阿畴蹙眉,道:“鸿胪寺倒是有些关于渤泥国的记载,不过只是提及地志、物产和邦交。”
希锦:“哦,鸿胪寺的记载嘛,那自然都是正经事。”
她知道的都是那些海商的见闻,鸡零狗碎的事。
阿畴:“约莫三十年前,那爪哇岛的阇婆国有心和大昭作对,是以挑唆渤泥王和大昭停止通商,也是因为这个,这海上通商才一直未成。”
希锦:“看来那阇婆国不是什么好人!”
阿畴:“……”
他略沉默了会,道:“你说得对,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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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希锦醒来的时候,阿畴已经不在了,想来又过去御前了。
他倒也确实忙,夜间忙,白日也忙。
希锦懒懒散散发了片刻的呆,听着外面似有百戏之声,倒是热闹。
那嬷嬷上前说话:“殿下吩咐了,今日早间时候倒是也可以闲散,娘子可以自便,午膳时要过去莫妃娘娘处一起用,用过午膳后,便陪着莫妃娘娘看踏青看百戏,晚间则是夜宴,等用过晚宴,殿下便可以陪着娘子一起回来了。”
希锦听着,他倒是把这一天都安排妥当了。
此时她身上也是有些倦怠,想起昨夜癫狂,到底是先沐浴。
这么沐浴着时,便想起昨晚。
希锦脸红耳燥,赶紧让自己不要去想了。
不过她也发现了,一回生二回熟,之前她还怨怪他,怪她那样不好,觉得他就是野狗!
现在……第二次这么来,竟觉得也没什么了。
就摊上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郎君,她能怎么着?
一时梳妆妥当后,希锦对镜自照,明肌雪肤,娇艳无双,慢说别人,便是自己看着,都忍不住喜欢。
她对自己是极满意的,也知道众位小娘子看着自己的目光,羡慕的,惊艳的。
当下她也就过去莫妃娘娘处,想着过去请安,顺便也拉拢拉拢关系。
出了撷芳园,便见这皇林苑气象又和昨日不同,可以看到林立的禁军演练,还有高墙外密密麻麻的人群,也不知道干嘛的。
待经过那皇林苑的主道时,远远便可见那大殿前山楼,殿上更是张挂着锦绣帷帟,铺着绣茵,垂着香球,更在前槛内设了银香兽,好一番雍容富丽,伴随着那燕乐之声,只让人疑心身在仙境。
那些穿了冠冕朝服的官员,都是二梁冠,白袍青缘,还有威严肃穆的法驾和仪仗,看得人肃然而立。
除此之外,果然见了外国使臣,那发色和寻常人不同,竟仿佛是黄色卷毛的,也有黑色卷毛的,总之很是怪异,他们手中似乎捧着贡品,依次往前,似乎要进献?
希锦知道这不是她们这种小娘子可以轻易近前的,少不得避让了。
一时到了莫妃娘娘处,却见不少宗室近亲都在这里了。
她到了的时候,倒是很有几位和她打招呼,还有那一位帝姬,叫云萝的,也很是亲近,上前挽着她手说话。
这云萝帝姬今年不到四旬,似乎是阿畴父亲的妹妹,应该是嫡亲的姑姑。
但是希锦记得,昨日自己出现时,她似乎有意回避了,今日倒是亲近起来。
想来关系一般吧,要不然阿畴也不至于不和自己提起。
至于其他宗亲女眷诰命夫人以及各家小娘子,见了她都是面带和善,上前打招呼,颇为殷勤。
这——
希锦心里多少有些猜测,昨日自己算是“护驾”了,大家都明白人,看到这个,多少不敢轻看自己了。
希锦也留心看了昨天那几位被她“逮住”的小娘子,一个不见了,连她们的长辈都不见了。
拜见过莫妃娘娘后,大家倒是一团和气,说起今日扫墓,又说起外国使臣的相貌,最后还提起来,说昨夜京师禁军大半出动护驾,就连那豫西的弓手捕快也倾巢而出,现在皇林苑外已经全都是人马。
“竟是一只蝶儿都难飞出去了!”
希锦听着,想起昨晚阿畴所言,想着这定是和那摩尼教有关了。
这么说话间,皇林苑为女眷准备了各样戏法,大家便边吃茶边观赏,这戏法倒是有趣,有那用灯光映于帷布上的影灯戏,也有相扑,不过让希锦意外的是,那相扑竟是几位英姿飒爽的小娘子在相扑。
那些小娘子都扎着绿头巾,穿着一水的销金衫裙儿,看着爽利得很,倒是让人喜欢,谁想到这样的小娘子竟是相扑高手呢!
众女眷纷纷喝彩,莫妃娘娘看着也喜欢,当即让人重重赏了几位小娘子,并问起她们姓名,她们都一一答了,原来几位小娘子才十四五岁,都是练的童子功,是专门要给宫中贵人表演相扑的。
这边热闹着时,就坐在希锦身边的莫三娘子压低了声音,道:“昨日你可是一战成名了。”
希锦:“我看昨天那几位都不见了呢。”
莫三娘子抿唇轻笑,之后才低声和她说起来。
原来昨晚大家都散了,但其实那些禁卫军可没闲着,整整一夜都不曾消停,不少人都跟着倒了霉。
希锦听着那“整整一夜都不曾消停”,不知怎么就心思歪了,一时脸红,不过她很快正经起来,认真听莫三娘子说。
她这才知道,昨夜有人倒了大霉,最倒霉的是那宋家小娘子,如今皇上命人彻查那翠衣小娘子的来历,看她到底是怎么混进这行宫内苑的,因为那翠衣小娘子是跟随着宋家小娘子的,自然要从宋家小娘子查起,这么一来,宋家一整个卷了进去。
如今九殿下跑过去官家面前求情呢,若是以往,他求求情,兴许就过去了,可这一次受惊吓的不是别个,是官家自己。
本来这两年官家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又被这么一惊吓,那自然不得了,哪还管谁家人情,该查的都要严查!
莫三娘子低声道:“我也是今天一大早听到的,我兄长说的,说是禁卫军资金过去了宋家开始彻查,那宋家娘子也被提审了,听说当时就吓得直哆嗦,话都说不出来呢,她这次,还不知道牵连多少人呢。”
希锦:“!!!”
竟是如此精彩。
她想着,阿畴一定知道,等见了阿畴,一定要详细问问,看看那宋家小娘子到底吓成什么样了。
活了个大该啊!
最好是因为这件事,那九殿下彻底失宠了,从此后再没有能力觊觎阿畴的皇太孙宝座。
所有和阿畴抢的人,统统倒霉,就她家阿畴独占鳌头,登上宝座!
莫三娘提起这些,却是津津有味,很有些感慨:“说起来,当时仓促混乱,还是多亏了陆大将军沉稳若定,帮衬了我们,他——”
话说到一半,她轻咬唇,却是不说了。
一时面上竟有些红晕。
不过希锦并没留意这个,她正想着拿宋家小娘子,以及那倒霉的九殿下。
他们可真倒霉啊,而自己就是那锦凤命,果然是逢凶化吉,万事如意,越想越痛快!
正这么想着间,突而就有外面宫娥急匆匆进来,到了席前报说:“官家跟前的孙公公过来降旨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是一惊。
降旨?
要知道这是寒食节,是祭扫,也是踏春,本是大家齐聚一堂好一番戏耍的时候,若是有什么事,差太监吩咐一声就是了,这是官家吩咐后宫妃嫔的私下事,和外面那些朝臣无关。
降旨是什么意思,那就是正经大事,圣旨就是诏书,是要经过中书舍人制词以及给事中的书读等关卡,还要经过宰相副署的,这是要昭告朝臣的大事!
这个时节突然一道圣旨,那怕不是天大的事!
众人想起昨天摩尼教刺客一事,难免心中惶恐,生怕和那宋家小娘子一样被牵连了,一时众人纷纷自省,惶恐不安。
当下莫妃娘娘匆忙整理衣冠,带着众皇亲家眷出门迎接,谁知出去后,那孙公公却是道:“请皇太孙府宁氏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