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盛世太平)(1 / 2)

金陵 睡芒 20399 字 5个月前

硝烟味弥漫开来,林金潼先礼让:“你伤一只手,我让你一招。”

“真是狂妄。”雷先生冷笑,倏然出刀,刺向林金潼的咽喉。林金潼侧身借力石壁,扭转身形提刀,刀影锋芒毕露!轻飘飘一剑,却带着全身力量俯冲而下!

雷天奇惊讶地避开:“才两三年不见,你又精进了,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林金潼刀芒锐利,挨着他的脖颈擦过:“很多,说了你也不认识。”

很快,雷天奇就从林金潼的刀法上看出了自己的影子:“偷师?”

“我这叫取百家之长。”林金潼道。

只是打一架,学对方长处,算不得偷师。林金潼:“习武之人的事,怎么能叫偷?”

言罢,林金潼在雷天奇的刀影中巧妙躲闪,刀光剑影交错,身形宛如游龙穿梭。雷先生的刀法凌厉异常,每一刀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但金潼身手矫健,每一次都能勉强躲过。

二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雷天奇突然变招,林金潼急忙回击,两人交手间火星四溅,狠辣的掌劈袭来!林金潼见机不妙,一个身躯旋转,瞬间拉开了距离。胸口却重重一痛,喉咙一阵腥甜。

雷天奇纵跃至他身前,见他脸色苍白嘴角带血,不免笑道:“你输了。”说完,正要一掌拍在他的额头,林金潼陡然从怀中抽出一柄火铳,极速瞄准雷天奇的另一只手。雷天奇猝不及防,欲闪避已晚,火铳轰然一声,烟雾弥漫。

烟雾散去,雷天奇已经中弹,血流如注——

“你竟然用火铳?”

然而却没有取他的性命。

“兵不厌诈,又没说不让用。”林金潼咳出鲜血,露出微笑,修长手指握着器柄,将火铳抵在对方的眉心处,“将血经给我,雷先生,我放你离开。”

他耳尖,已经听见外面传来搜捕的声音。

雷天奇自然也能听见,盯着林金潼,说:“我身上没有血经。”

林金潼难以置信,同时搜他身:“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你骗了我?”

雷天奇:“兵不厌诈罢了。”

林金潼:“……”他沮丧摇头,慢慢挪开火铳,“你走吧。”

雷天奇吃惊:“你真要放了我?”

林金潼:“像先生这样功夫高的人,杀一个少一个,你若想留下也可,我让皇帝封你个大官,你留下当武将如何?”

雷先生哈哈一笑,道:“我当官。藏宝图,我打算画一张给你,少侠可有纸笔?”

林金潼眼睛一亮:“你能画?有!”林金潼脱下身上铠甲,将外衫、里衣尽数脱下。随即把雪白里衣摊开在地上,道,“画吧,用你的血作画,你不能再骗我了。”

雷天奇双手皆伤,用手肘蘸血作画,在搜寻来临之际,刚刚画完。

林金潼低头检查了一会儿,感觉像那么回事,说:“好吧,那你快走,后会有期。”

“林少侠,后会有期,”雷天奇回头道,“你中了我一掌,这八十一日都不可动武,否则伤你根基。告辞!”

“哦,好。”林金潼点头表示记下,雷天奇消失了。

林金潼这才喊:“我在这里!”

“皇后!皇后在这里!”随即涌入大批士兵,李勍拨开人群,见金潼脸色苍白盘腿坐在地上,身上只披了外衫,露出锁骨胸膛,白皙胸口隐现指印。

“金潼!”李勍手臂颤抖将他抱入怀中,“雷天奇呢!他伤了你?”

“不是什么大伤,不用追了。”林金潼下巴在他肩窝蹭了几下,“他说我赢了,就给我藏宝图,你看。”

林金潼将雪白里衣上绘制的图案给他看,邀功一般扬起下巴道:“这样也行吧?”

但李勍根本没看图,只盯着林金潼,眉心含着怒意:“他说给你藏宝图,所以你就跟他打?”

林金潼:“对啊……”

他看着李勍的表情,不明所以:“四哥,你生气了?你不是想要这个吗……”

“我是想要,可不代表那能让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件事!”李勍板着脸,“林金潼!”

他直呼自己全名,林金潼身上一抖:“在……”

李勍盯着他,却不舍得骂。

“知错了吗?”

林金潼低下头:“知错了……”

李勍:“哪里错了?”

林金潼:“我不该不顾自己生命安危,和雷先生单挑。”

李勍点头:“知道是哪里错了就好,取回血经,记你大功一件。”

林金潼嘿嘿一笑:“大功一件,有什么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都好。”李勍抱他起来,“回军营,让太医给你把脉。”

林金潼抱住他的脖子,注视着李勍的侧脸:“我什么都不想要,四哥,我要你就好了。”

李勍偏头看着他,目光缱绻:“我本来就是你的。”

林金潼:“我还想要万世太平,你当一个好皇帝。”

李勍说:“答应你。”

“四哥!金潼!金潼!”外面传来李煦的声音,“找到了吗!”

林金潼出声:“五哥,我在这里。”

李煦十分担忧他:“哪里受伤了不曾?”

林金潼:“中了一掌,不过没什么大碍,休养几个月就好了。”

李煦撸起袖子说:“雷天奇呢,抓到了吗,我抽他俩耳刮子去。”

林金潼说:“被我打跑了,算了吧。”

李煦说:“便宜他了!”

李勍没有说话,回军营后,让太医为林金潼把脉,诊断结果并不好,说:“这一掌伤了皇后的经脉,恐怕需要好好调养很长一段时间,才有望恢复。”

李勍脸色一沉。

林金潼问:“太医,影响房事吗?”

太医:“呃、这个,并不怎么样影响,注意一下……姿势,就好。”

林金潼便抬头:“太医说不影响,脸不要那么黑了。”

他记得有段时间,黄道长让李勍节制三个月,那段时间李勍每天都不大高兴,上朝时脾气也不好。

李勍没有接话,这不是他不悦的缘由,对太医道:“配好药后送过来吧。”

太医很快退了出去,李勍抚摸着林金潼的发顶,低声道:“下次不许自作主张,不然我不会带你出来玩了。”

“哦,好吧。”林金潼不以为意。

李勍:“不要不当回事,你的命是最重要的。”他顿了顿,说,“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

刚才当真以为这次运气差,失去了他。李勍不愿再有那种感受了,林金潼注视他,忽然伸手要他抱,李勍俯身:“干什么?”

林金潼抱住他的肩膀,听他坚定而有力的心跳,说:“我会听话的。”

李勍闭上眼睛,心还在不安地狂跳:“嗯。”

随即,李煦跑了进来:“四哥!”

见二人拥抱在一起,不免尴尬:“那个、我……先出去。”

林金潼喊:“五哥!”

李煦顿住脚步:“嗯?”

林金潼:“你过来!”

李煦看见两人衣衫整齐,这才走进来,李勍面色不善,林金潼招手道:“五哥,你也来。”

“我来干嘛?加入你们?”李煦不明所以。

“四哥,我爱你。”林金潼拥抱李勍,再伸长一只胳膊,牵着李煦:“五哥,我也很爱你,我们是一家人。”

李煦听得害臊:“说什么话。”

李勍却皱着眉,问林金潼:“你说清楚,哪种爱?”

“对五哥是像家人一样,对你就是爱。”林金潼一本正经地解释,李勍点点头,对李煦道:“不要想太多,金潼当你是哥哥。”

“我知道,我又不断袖,皇上为什么要瞪我?”李煦笑着道,“我进来是想说,将四张藏宝图叠在一起,放在光线下,我重叠出了一张全新的图!看地图是在赤峰,离燕京不远!”

“我去过赤峰,”林金潼表示,“我带路,我也可以去寻宝了吗!”

李勍:“你不可以,先跟我回宫,养好伤。”

林金潼一脸失落:“我不能去吗?”

李勍:“嗯,先回宫。”

得先回燕京先让黄秋炀给林金潼把脉看看,确认是不是真的没问题了,李勍才敢让他出去玩。

四个月后,春分时节,李勍身边带一支精锐,带了李煦,也带了林金潼,找到了宝藏。

花了两个月动工开采,发现一个地宫,打开一条通道。里头果然埋了一些东西,虽不如李勍想象中多,但也可解国之危机了。

不过其中,并没有他要找的受命于天传国玉玺。林金潼倒是找到几本两本不错的秘籍,随手揣在怀里了。

李勍装作没看见,下令将所有箱子搬出去。

上了地面,启程回京。李勍问他:“骑马还是坐马车?”

骑马。”林金潼说。

李勍让人牵来一匹马:“这匹马如何?”林金潼一眼就认出来:“小玉!”

林金潼又惊又喜,抚摸小玉的鼻子,小玉的黑色眼睛看着林金潼,透露亲昵。林金潼感悟到了,说:“小玉还认识我!四哥,你怎么找到它的?”

李勍说:“你将它留在甘州的一户人家,这是宝马,后来让马贼偷走了,我派人追查了很久找到的。”

他伸手给林金潼:“上来。”

林金潼一脚踏上马镫,利落地翻身上马,小玉接纳他,并不反抗。随即李勍要上来,小玉踱步了几下,似乎不愿他骑。

马是最有灵性的动物,也许是李勍身上的杀伐气让它不安。

林金潼安抚地拍了拍马儿的鬃毛,低头在它耳边道:“嘘,他是我丈夫,小玉,你乖一点。”

小玉渐渐安定下来,李勍踩马镫上马,从身后拥着林金潼,环过去的手牵住马缰。

“坐稳了没?”他胸膛抵着金潼的后背,身材可完全将他笼罩,亲密无间,共乘一骑,在前后的亲兵簇拥下,返回燕京。

天乾八年春。

林金潼第四次来了忽都诺尔湖。

第一次是少年时期,十二三岁,与师父一起;第二次就是天乾二年,与李瞻无功而返;第三次是和李勍来的,李勍过来视察北边军备,和林金潼在草原赛马,林金潼忽然说,他想去忽都诺尔。

可那天天气不好,下了瓢泼大雨,李勍感了风寒,养了两个月还没好。

第四次来,林金潼身边只带了几个亲卫,他是得到李勍首肯后出门的,在忽都诺尔,没有等到想见的人。但阳光明媚,一整天都有柔和的风和云。离开前,林金潼在牧民家里吃饭,老牧民抱出一个婴儿,递给林金潼。

林金潼用他不高的蒙语造诣听,牧民说的是:“前几天在湖边捡的孩子,家里养不了,想给他找个好人家。”

林金潼似懂非懂:“给我的?”

牧民点点头,和善地递给他,林金潼抱过去,低头看见婴儿的眼睛,大的明亮的一双眼,湛蓝色的、透澈得像湖水一般。

皮肤有些偏黑,像刚出生的狼崽子,五官小小的,却有些深邃,瞧着有些突厥人那边的血统。

牧民说:“他刚刚还哭个不停,方才您来的时候,孩子就不哭了。”

林金潼低头看了婴儿许久,不知怎么,就觉得心头动了一下,受到莫名的牵引,抱着襁褓道:“好吧,给我吧,我带回去,看着身子骨不错,是个学武的好苗子。”

郑璎看他吃个饭,就抱了个婴儿出来,吃了一惊:“公子,这孩子是?”

林金潼:“牧民捡的,送我了。我瞧着有缘,也想带走。”

郑璎:“……”

林金潼拉下襁褓一角,给他看:“你看可不可爱?”

郑璎看了一眼:“突厥人啊?”

“嗯。”

郑璎说:“很漂亮。”

他不喜欢突厥孩子,但林金潼喜欢。也不知道皇后带了个婴儿回燕京,陛下怎么想……

不过想来以陛下这毫无底线的纵容程度,是不会说什么的……

这时,另一亲卫过来道:“公子,前锋营有人来找您。”

“前锋营?”林金潼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来,便见月色下的草甸上,站着一身材高大,腰间佩刀,穿戴铠甲的男人。

脸庞成熟了许多,还留了胡子,但林金潼还是一眼将他认出:“天痕哥哥!”他兴奋地跑过去,怀里还抱着婴儿。

徐天痕一时怔忪,扭头朝他望来。

金潼已经不是少年了,有七八年不见,他脸上稚气已脱,但仍然俊秀,这些年养尊处优,这种泡在蜜罐子里的漂亮,白衣胜雪,更甚少年时期。

徐天痕说:“原来你在这里……皇后。”他稍一行礼,林金潼皱眉:“你也这样喊我?怎么和裴桓一个样。我让四哥下旨,请你回京,你为何不回?”

天痕低垂眉眼道:“卑职要守缰,我不能擅自离开北疆。”

林金潼抬手:“进我帐子说话。”

“……卑职不敢。”

林金潼:“让你来你就来,我有话跟你说。”

天痕在原地僵了一会儿,取下腰间佩剑,交给下属,弯腰跟着进了帐篷。

林金潼怀抱小孩,道:“坐。”

天痕:“卑职不敢。”

林金潼声音明显不悦:“赐座。”

天痕与他僵持一会儿,慢慢坐下来了,他看着金潼,守疆生涯里,时常寂寞,时常会想家,亦然会想起林金潼。

如今见到他,年少时的冲动沉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淡的感怀,物是人非,金潼也长大了。

天痕坐在他面前,林金潼倒奶茶给他:“你哥哥,徐昊大哥,我才见过他,你爹娘都想你回去,怎么还不回家?”

“我很喜欢北疆。”他说,“我想戎马一生,不愿回金陵,循规蹈矩。”

像是宿命一般,天痕觉得自己该留在这里。林金潼顿了好一会儿,说:“你可以回家几日,见一见家人,我不日就要动身回去,你随我一起么?”

天痕摇头:“过些时日吧,你身边有多少护卫?”

林金潼说:“锦衣卫四个。”

“这么点人?陛下没有来呼伦贝尔么?”

林金潼:“没有,他放我出来玩,求了他好久才同意的。”

天痕看着他,然后说:“我送你回燕京吧,”他放下了奶茶银盏,道,“再回金陵,听你的,去看看母亲。”

林金潼露出笑眼:“太好了,你愿意回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