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一脸尴尬:“哎呀你怎么一闻就闻出来了,好灵的鼻子,小潼,你还会医术呢?”
“是,我会医术,娘,你不用给我喝这种药,我心里有数。”林金潼倒是应对得泰然自若。
徐夫人也不知误会成了什么:“心里有数?那就好,那就妥了……”
没几日,徐大人查证的结果回来了,天痕走到金潼面前,犹豫地告诉他:“金潼,你家人的事,我已让人查了回来,说是……”
林金潼抬起头,目光希冀:“查到了么?可还有人活着?”
天痕沉默了下,林金潼见状,目光逐渐暗淡:“没有么……”
天痕定定地说:“来,我带你去。”
天痕带他去的地方乃是童家祖坟,在一处小山坡上,一株硕大的桑树底下,很是荒凉。
“这是你爷爷的坟,这是你奶奶的坟,”天痕指给他瞧,“你父亲下落不明后,你爷爷奶奶便一直留守在此,直到几年前过世。”
林金潼浑身冰冷地站着,深秋的冷风吹起地上枯叶,他不吭一声,弯腰捡起携带的香烛,以火折子点燃。
火苗在手心里飘忽不定,他的神色却黯然如灰。
倾其一生去寻找的东西,终究在手中流走了,仿佛是他注定的业力,如此冥顽不灵地缠着林金潼。
他在墓前做了三叩九拜的祭拜仪式,沉默不言地跪在两个坟墓前,磕得额头血红。
天痕忍不住将手放在他的额前,声音压抑:“金潼,别磕了。”
林金潼眼前一片雾气,不听话地继续,脸颊雪白,一行清泪落下,茫茫然地道:“天痕哥哥,我没有见过我真正的爷爷奶奶,也没有见过我爹,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这些人么,还是只是我的臆想,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家人,对不对……”
“你不要这么想,”天痕为他痛心,跪坐在地将他揽入怀中,“他们都是你的家人,虽未曾相见,可泉下有知,必会庇佑着你。如今你在我家,我父母是你爹娘,我便是你的家人,你可依靠我一辈子,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林金潼的眼泪浸湿他的衣衫,他一直幻想着自己没有长大,幻想着还能找到家人,在家人的怀抱里撒娇、啼哭、任性,其实全是泡影。
他极力遏制住眼泪和声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天痕不善言辞,他不懂要说什么去安慰,只能去拥抱少年,如太阳去拥抱月亮,尽量使得自己温暖起来,才好让别人温暖。
桑树那巨大的影子笼罩在二人身上,树叶婆娑,良久。
随即,天痕带他去了下人查来的房屋,一座巷子里的老房子,说:“这是你家祖宅,其实你不是完全没有亲人在世的,还有的。”关于丁远山是他外公,丁苒是他姨母,此二人可能还活着,也很可能被李勍灭口一事,天痕暂且隐瞒了,牵着金潼到了贴着剥落春联的旧屋门前,他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里头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打开门来,妇人打扮十分朴素,年岁四十岁的模样,疑惑而有些惊讶的目光落在眼前两位衣着不凡的公子身上。
妇人问:“你们来找谁?”
天痕看了眼妇人,问:“夫人,就您一个人在家么,您丈夫童鞍不在么?”
“我丈夫?”说到这个,妇人的眼睛立马红了,有些不安地说:“你们认识我丈夫……?你们是、是官爷吧,我家的是不是没死?他是不是还活着?”
天痕怔忪,妇人先迎二人进来,苦笑着说:“就半年前的战事,藩王造反,朝廷征兵,我家那个去参了军,后来就再也没回来了……”
一室静默。
林金潼突然出声,喊她:“您说的是我的叔叔,婶婶,我是叔叔的侄子,我叫金潼。”
妇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你、你……难道你是童敬的孩子?”
“是、是!”林金潼二话不说跪了下来,他额头本就血肉模糊,天痕哪里舍得让他磕头,伸手接住了他的脑袋,金潼可不听劝,硬是叩了一个。
妇人连忙弯腰将他扶起:“孩子啊,你真是……”她也是性情之人,泪水连连,“好孩子,若是我家那个,你叔叔见到你,不知该有多高兴啊。”
说着话间,门外,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娘,我回来了!”
林金潼和天痕双双扭头侧目去,那是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妇人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水痕,说:“大梁回来了啊,你快进来,这是你叔叔的儿子,是你的堂哥,快进来喊堂哥。”
那少年身材矮小,说是小孩其实也不为过,正背着重重的书笈,垂头丧气的模样,看见林金潼,有些腼腆和陌生地喊了一声:“堂哥……”
林金潼应了一声,将孩子牵到跟前来,笑着问:“你是大梁么,你在私塾念书?”
小孩点头:“是……我娘让我念书,考科举,出人头地,以后当大官。”
林金潼说:“你想做官么?”
小孩继续点点头,林金潼想了想便道:“那你好好念书,等你长大了,堂哥带你去燕京,让你做官,做大官。”
小孩十分天真地歪头问:“堂哥,你为何能让我做官?你是大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