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远远的,离漠国和燕京都是。
王爷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天痕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金潼又说:“我还想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娘的侍女一定知道!艾法今天来找我,那、那个侍女……她一定还在瑶光城!”
林金潼松开天痕,立刻修书一封给那什。
晚上,两人一起靠近地藏塔。
本来天痕让他在外面接应的:“别跟着我一起进去,太危险了,这样我被抓了,你还有机会救我。”
林金潼:“我武功比你好。”
“……”天痕有些羞怒,找不到反驳的话。
林金潼:“我跟你一起进去,也有法子救你,我才不放心让你一个人进这么危险的地方。”
在漠国,帛图略的威望甚至高于可汗,百姓信仰他如神明,只要能救他出来,便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两人一道潜入,塔中极为昏暗,天痕在前,林金潼穿着一件金丝软甲在后,目不可视物,两人只能摸索着,手牵着手,靠着墙壁慢行。
天痕手心里出了汗,很难不去感受金潼细软的手指。
这种时候了,他还分神去想这样的事,实在不该。
天痕保持警觉,沿着走到高塔最顶端,林金潼于黑暗中看见一扇厚重大门。
“上了锁,快试试从艾法那里偷刻的钥匙行不行。”
他仿佛看见曙光,催促天痕行动,很快,听见“咔哒”一声,钥匙拧开了大门。
伸手将其推开,帛图略坐在中央蒲团上,他身前供奉一尊佛像,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仿佛坐化了一般,已是大半年未曾打理自己,皮肤蜡黄,白发苍苍,披散在身后。
“大师!”林金潼一脸高兴,正要一步跨入,听见地上传来窸窣动静,天痕眼尖,一把提起金潼的后领子:“不可!有蛇!”
为救金潼,天痕一剑过去挑开,不料更多毒蛇围了上来,“嘶”地一□□上来,咬在他的脚脖子上。
林金潼脸色突变,看帛图略身边什么都没有,飞快用长刀在地上扫出一片空地,拉着天痕站定在帛图略身边。
许是帛图略身上带了什么,当二人靠近帛图略时,那些毒蛇就不再靠近了。
林金潼此刻无暇顾及救帛图略的事。
“天痕哥哥,你坐下,你的伤!”林金潼半跪在地,剥开他的裤腿,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他腿上的伤口。
毒蛇刚刚咬了一口,伤口很细,但发黑。
天痕道:“我没事。”
林金潼瞳仁紧缩,竟直接埋首,
张嘴为他吸/毒。
此情此景,帛图略却完全不作任何动作,好似听不见、看不见,也闻不到,五感皆失,六根皆净。
天痕脸色铁青,用力将他推开:“林金潼,你不要命了?”
金潼嘴唇发乌,扭头吐出一口黑色毒血:“你才不要命呢,我若不帮你吸去毒血,你今晚就会没命。”
天痕眼睛发红:“那你快吐干净!若你为了救我……有什么好歹,我也,绝不独活。”
林金潼神情一怔,又说:“吐了,?吐干净了,我再帮你吸吸。”他按着天痕的腿,不由分说又吮了几下,天痕推开他的脑袋:“够了,金潼,别这样。”
金潼吐干净了,看见天痕的腿部血痕变红,方才点头:“我们先把帛图略带出去吧,他这也不知道怎么了。”
天痕说:“是入定了。”
林金潼蹲身戳了下高僧的脸:“入定这么深?太厉害了。”
“别玩大师的胡子。”天痕抓住他的手,再掏出钩绳,回首看了眼背后盘垣的毒蛇,接着他一手扬起将铁爪勾在穹顶的洞口,先让金潼上去,他再背着帛图略上去。
好不容易带着帛图略逃出生天,却见前方火光滔天,两人同时止住脚步。
天痕迟疑:“是艾法……”
火光下出现一个身着白袍,蛇神一般的古铜色身影。
林金潼马上说:“你带着帛图略去找那什,他会帮你的,艾法我来应付!”
“不,”天痕想起那日艾法对金潼所为,脸上表情十分固执,“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过去。”
“救大师要紧,”林金潼指了下帛图略,“艾法的人伤不了我的,你快走。”
眼看着四周火光弥漫,林金潼等不了了,推了他一把:“你快走啊!”
天痕背着帛图略离开之前,最后又无比深刻地凝视了他一眼。
艾法的侍卫军们团团将林金潼围住。
林金潼佯装看月亮才看见他:“哎?我夜里出来散步,艾法哥哥也是吗,怎么带这么多人啊。”
只是嘴唇都是乌的,这话可信度实在不高。
艾法盯着他的嘴唇,继而有人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艾法神色变了:“你把帛图略带走了?”
林金潼一脸的“我听不懂”,说:“帛图略大师我听说他在燕京圆寂了,火化后只留下一块舍利子,和一截舌骨。”
艾法上前一步,凝视他道:“你中了蛇毒。”
林金潼有点笑不出来了。
艾法低头在他耳边,声音低哑说:“帛图略和你的身边的护卫,我都会找到的,可是等找到,我亲爱的弟弟,你也会毒发身亡的。嘴巴这样,是替人吸了/蛇毒?”
林金潼没说话。
艾法几乎是笑着的:“这样吧,你跟我回去,我替你解毒。”
林金潼看着他,略有些干巴巴的声音说:“你有什么条件么?”
艾法说:“没有,只要找到了帛图略。”
林金潼:“若是找不到呢?”
艾法仍然在笑,眯着眼睛:“那就别怪哥哥了。”
林金潼偏过头:“好吧,既然如此……哎。”他叹口气。
艾法以为他妥协了:“跟我走?”
“不是。”林金潼也靠近他,并反手点了艾法的穴位,一刀横在艾法的脖颈上,四周点着火把的侍卫们大惊失色:“王子!”
林金潼面容冷静,用他不算清晰的漠国话强调:“你们都别动,放我离开!我不会伤害他的。”
宫婢急匆匆地穿过金色的长廊,吵醒了睡梦中的厄茨可汗。
厄茨惊醒:“慢点说,你说什么?八王子绑架了艾法??”
这听着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仅如此,随从官一脸难色道:“听说,地藏塔被人劫了,帛图略大师……消失了。”
厄茨可汗面带震惊:“他为何这样做?金潼干的?我知晓了,他一直不想让我对中原发兵……竟然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不过金潼在他眼里并不强壮,又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艾法应该很快就能得救。
“大可汗!”
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可汗问何人,随从官道:“外面是可汗,是艾法王子的贴身侍从官。”
厄茨道:“让他进来。”
艾法的贴身侍从官此刻正满脸焦急,急匆匆行礼后道:“臣有要事禀报,八王子他……”
厄茨以为他要说金潼绑了艾法,直接打断道:“本汗已知道此事!”
侍从官:“可汗知晓八王子不是您亲生的了?”
厄茨可汗:“……”
他狂放不羁的面庞上交杂着诧异与震怒:“这,你说的这又是什么??八王子不是本汗亲生?”
紧跟着,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默念:“金潼、金潼……童敬?”
*
林金潼让艾法下令不准追击,随即就带着艾法骑马出了瑶光城,穿过大片沙漠,来到他和那什来时经过的一片人迹罕至的绿洲。
这足足花了两天的工夫,林金潼也想不出要去哪里躲避,不能把艾法带去那什的将军府邸,他怕牵连那什,这瑶光城没有一处他的避难之所,情急之下,只想起了这片来时的绿洲。
金潼给艾法喂了水和食物,不过没有解开他的穴道,更没有伤害他。
艾法时不时就说自己渴了,饿了,林金潼就去给他找食物。
好在附近就是湖泊,水源和鱼都易寻。林金潼撕了他的衣服,给自己擦脸。艾法也不疾不徐,只经常对他说:“你中了毒,你还是带我回王宫吧,再不回去,只怕为时已晚。”
林金潼靠着山壁坐在地上,仿佛很渴很热似的喝着水:“你胡说,我都把毒吐干净了,我没中毒,更不需要解药。别想诓骗我让我带你回去。”
艾法声音如常,打量着林金潼:“那是我养来逼帛图略破戒的毒蛇,你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吗?”
林金潼恍然不知,倒是觉得更渴了,又喝了一大捧水。
艾法轻轻一叹气,金眸显得很亮:“我说那是逼帛图略破戒的毒蛇,你还不信,此蛇之毒虽不致命,却能令人情/欲横流,非与人欢/好不得解。帛图略若因此失节破戒,纵然他是佛祖门下,其信众也会心灰意冷,不复信仰于他。”
林金潼倒在地上时,艾法还在喊他:“你替我解开穴道吧,我帮你解毒。金潼,你再不替我解穴道,你会血液倒流而亡的。”
“你别说话……”林金潼闭目调息,声音沙哑,皮肤红得可怜。
艾法虽动弹不得,却能低头看见自己褴褛的白袍下支起的形状。
他有些苦恼:“这事儿怎么让人来忍呢,弟弟,你对我太过残忍。”
林金潼塞了一块破布在他嘴里,盘腿打坐,不再理他。
此时的瑶光城,所有的百姓们都在庆祝迎接帛图略的回归。
帛图略大师在众人瞩目中缓步登上讲坛,望着前来聆听的众多信众,他的眼中闪烁着慈悲与智慧的光芒。
他缓缓开口,声音如梵音回荡:“贫僧此行得遇中原善心人士搭救,沿途所见,却是人民遭受战乱之苦,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佛陀教导众生平等,慈悲为怀,贫僧今日在此,恳请诸位,放下战刀。战争非解决纷争之道,唯有心灵的和解,方能带来真正的安宁。”
那什亲自将天痕送出瑶光城,因金潼身上有他的香虫,而判断出他的方位,他指引给天痕道:“从东走三十里,就能看见一片绿洲,从而找到他。现在所有士兵都在找他和艾法,可汗已知道金潼的身份,我需留在瑶光城,替你们拖延善后。”
“那什将军,多谢你。”天痕朝他抱拳,那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他为你吸了蛇毒,这是解毒丹,要让他服下,否则……”
那什想起他身边带着的是艾法,不由得蹙起好看的眉峰。
“你速速赶去。”那什交代他,“切记不可让他受伤,他身上还有其他的毒,一旦受伤,伤势会极难痊愈。这是一些金疮药,你也一并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天痕神色复杂,金潼总能讨得让人喜欢,就算是这位号称嗜血如命的鬼面将军也是如此。
“大恩不言谢,将军珍重。”天痕收下后,骑上骆驼,朝绿洲行去。
大约半天过后,天痕抵达绿洲,一番搜寻,找到了被点了穴道,浑身衣衫不整,露出大半个古铜色健硕胸膛的艾法。
艾法金色的眸子望着他,努努下巴,示意他过来替自己把嘴里的抹布拿开。
天痕动作急切地揭开破布:“他在哪?”
艾法说:“湖里泡着,你……”
话没说完,天痕用力将破布塞了回去,一拳把他打晕了,转身去湖泊里,果真找到了全身浸泡水中,仿佛失去意识的金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