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林金潼一时屏住呼吸,呆呆的挨着他的脸庞,他忘了自己本来要做什么,讷讷轻唤:“四叔……”
热气吹拂到李勍的脸庞上。
李勍喉结上下一动,凝在林金潼脸庞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可这“四叔”二字,一瞬将他拉回,眼眸闭了闭,胳膊用力一撑起身,脸上仍是平素的模样,低声问:“你自己在看什么书,棋谱么?”
林金潼方才反应过来,将书拿给他瞧,封皮上写着《焦氏易林》,李勍一看便知他看不懂,转身不徐不疾,从琳瑯满目的书架抽出一本《淮南子》。
“若是晚上无事的时候,看一看此书,比《焦氏易林》更适合你。”
林金潼坐在罗汉床边乖乖点头,目光稍稍下移,瞥见四叔腹间那块的衣袍顶出一大块来。
他知道那是什么,又多看了几眼。李勍表面淡然自若,温声垂首道:“你裴桓大哥有事要办,金潼,这几日,先让你天痕哥哥在你身边照拂你可好?”
“好,”林金潼点点头,又道,“其实我不需要人照拂也能行的。五叔说,天痕哥哥和裴大哥是四叔身边最重要的人,跟着我做什么?”
其实林金潼是不想被看着,裴桓就很喜欢管束他。
李勍误解,道:“你不喜欢你天痕哥哥么?”
若说不喜欢,他就果断将天痕带回去。再从长计议。
结果林金潼却说:“我喜欢的。”
李勍没了话说,目光深深凝视他片刻:“你裴桓大哥和天痕哥哥,潼儿更喜欢谁?”
林金潼是机灵的,假装思索,说:“我喜欢四叔!”
李勍抿唇不言,嘴角隐有一丝弧度。
大抵这话也是能讨他欢心的。
但林金潼下一句话,又让他僵硬了。
“对了,四叔,你这里没事么?都翘这么高。”林金潼伸手点了点,从罗汉床上探出半个身子,眼神晶亮,“用不用我帮你啊?”
李勍发现他在指什么,脚步下意识退了一步。
他忍耐习惯了,连身体这么明显的反应,竟都可以忽略。
林金潼人很好地伸手过去:“四叔教过我,我知道怎么帮你。四叔你怎么不说话了?”
李勍躲开他的触碰:“不必了。”他侧过身去坐下,顺手在罗汉床中央摆了棋盘,桌子高度,刚好可以挡住他的难堪,道,“跟我下一局。”
明明有事,却面不改色佯装若无其事,甚至还有闲心下棋。
林金潼摸不着头脑,他自己知道,这感觉分明很难忍,只要用手就能纾解,可四叔怎么不管,还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
他只好盘腿开始和李勍下棋。
和林金潼对弈,李勍不需要费任何心思,给他喂子便好。他偏要忍耐过去,可林金潼在他对面,一托腮、一笑、一皱眉,都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李勍心不在焉地捏着棋子,林金潼说:“四叔等等!我刚刚下错了。”他又要悔棋,顺手把李勍的手轻轻推开,打乱了棋局,林金潼又弯着眼睛朝他一笑,希望他纵容,不要介意。
不经意的触碰,叫李勍动作一顿,心头这把火,是越烧越旺。
天痕在外等的有些无聊了,百无聊赖地躺在了树上,方才透过窗,他也看见了那一幕。
心想,王爷这是在给他打样教学呢。
后面王爷突然关了窗户,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主子说话,也不便偷听,天痕只能躺在树上睡觉了。
天黑时,李勍方才走出房门,喊天痕过来。
朝他交代道:“每日早晚让厨房煎药给郡主,叮嘱他喝下,晚上烧五个汤婆子,半夜要给他换一回。旁的时候,就陪他预习功课。过几日便要去学堂上课了,四书五经都没看过,可是会丢人的。”
这话是说给天痕听,也是说给林金潼听。
林金潼是不怕丢人的。
他不想看就不看。
李勍仿佛看穿他在想什么,道:“丢人不打紧,你丢的是瑞王府的脸。”
林金潼抓了抓头:“要不说我是长陵王府的远房亲戚,别说我是爷爷的,这样就不丢瑞王府的脸了。”
李勍轻笑:“你倒会盘算,丢我的脸就不打紧么?”
林金潼摇头:“我觉得四叔不在意这个。”
李勍的确不在意,但将林金潼说成是李煦的娘家亲戚,要更妥当一些。
李勍要走,林金潼想送他出府,李勍摆摆手:“你爷爷醒了,去他院子里陪他一会儿。让你天痕哥哥带你过去。”
入夜。
林金潼喝了药,在房间里用药汤擦身。
天痕本来是要盯着他喝完的,但又要去给他打姜水泡脚,刚一端着热水盆子,进来看他喝没喝药,就冷不丁看见林金潼身不着寸缕,弯着腰用帕子在光洁如玉的皮肤上擦拭。
他大脑霎时一片空白,盆子哐啷跌在地上,泼了满地沸热姜水。
林金潼回过头:“天痕哥哥?你没事吧?”
“你别过来!”天痕红着耳根落荒而逃,丢下一句,“我重新给你打水来!”
天痕没有裴桓那么性子闷,林金潼确实要喜欢他一些,因为能跟他说话。
跟裴桓的话,问他十句话,有九句话都不会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天痕将盆子重新端进去,打扫了房门口的水渍,林金潼靠坐在拔步床深处泡脚,点着烛光看李勍给他的《淮南子》。
他看得有些头疼,能背下来,但看不进去。
还不如给他爱情小说看呢。
天痕打扫完,就去掺汤婆子了。
一边掺一边想,断袖该怎么做,他头一回干这个,该如何让林公子爱上自己……
天痕完全没有头绪。
他没有喜欢过人,很小年纪就跟了长陵王,没多久先帝驾崩,长陵王去了势,他只得跟着李勍到回疆就藩。
起初,他原还以为要去金陵就藩,还很高兴,因为他家在金陵,去了金陵,就能见到兄长和爹了。
没想到先帝驾崩前,临时改了旨意,将李勍的藩地改到了回疆。
回疆路途遥远,到金陵便要整整两个月路程,到燕京,便是接近三个月。
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他都不曾回过家,往来几封书信而已。
他身旁也没有出现过女人,可他更不喜欢男人……想着想着,汤婆子满溢出热水,淋在他手上他才忽地反应过来,天痕连忙跳窗跑到井边用冷水浸手。
过了一会儿,天痕将汤婆子抱进房中拔步床内,林金潼这会儿已经泡完脚了,正光脚盘腿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看书。
天痕掀起被褥,将汤婆子给他放进去。
林金潼本来就在走神,眼神瞥见他手背通红一片,忍不住问:“你手怎么了?”
“我没事。”天痕将汤婆子都放好了,端着铜盆出去。
林金潼放下《淮南子》:“是烫着的么?”
他起身打开一旁雕花抽屉,从几个瓷瓶里扒拉,找了一瓶拧开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