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菲相信,认真道: “你要是后悔,我不会纠缠你,不要勉强。”
“不勉强,只是……”罗风面有难色,挨近她,小声儿道,你以后别捏我行吗?我害怕……杨菲懵了一下,忽地脸红,轻锤他胸口, 你讨厌死了~轮到他们去办结婚证,杨菲过来,就是叫罗风过去□口。两人亲亲密密地办事处走。
潘斌“啧啧”两声: “男人真是贱呐~”
一沓文件拍在他肩膀上,赵柯教训他: “你还知道呢?你媳妇儿自个儿在那儿看猪呢,你还有闲心在这儿搅事儿?等杨菲他俩办完,赶紧走,别耽误回家!
潘斌一凛,小跑出去。
杨菲和罗风的结婚证拿到手,赵柯一刻不耽误,立刻返程。同一时间,双山公社——赵芳芳和胡和志办完结婚证,一起到邮局寄信。
赵芳芳贤惠道: “你不是说你家里也紧吗?我还有点儿钱票,不如一起寄给爸妈吧?”
胡和志感动,却拒绝道: 不用了,你攒起来吧,我家里来信一直说,他们没能帮到我们多少,也没给两个孩子什么东西,让咱们什么都别寄。
实际上,他家以前就来信提过让他接济家里一点儿,上报纸之后,连着来两封信,也都是说,让他有本事了,别忘了家里。
胡和志根本没理会。
他和赵芳芳的两个孩子有赵家花钱养,赵芳芳手里的钱基本都是花到他身上,他为什么要寄给家里,便宜其他人?
而赵芳芳只觉得胡和志的家人也这么通情达理,更加感动。
胡和志未免她再提起寄东西的事儿,转头问邮局的人: “有没有赵村儿大队的信,我们一起捎带回去。
“是有赵村儿大队的信。”
邮局的工作人员问清楚他们的姓名身份,又让他们签了字,才拿出赵村儿大队的一大摞信, “咱们公社,现在就你们赵村儿大队的信多,你们可真是出名喽。
赵芳芳与有荣焉。
胡和志也有几分得意,不管他怎么讨厌乡下地方,这上报纸的荣耀,他是沾上光了。如果不是他下乡
到赵村儿大队,基本是不会有这种机会的。
两人离开邮局。
胡和志提着一大摞信,对赵芳芳温情脉脉地说: “你不是要去供销社买盐吗?我在外面等你。”
好。
赵芳芳走进供销社。
胡和志看着她进去,走到丁香树旁边,左右瞧了瞧,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有些厚的信封,塞到那一摞信件里。
毫无痕迹。
赵芳芳买完东西,出来没有任何察觉。
公社的众人办完结婚证,直接在公社找了牛车,返回到赵村儿大队。胡和志和赵芳芳把那一摞信件送到赵柯家。余秀兰闲着没事儿,拆开分出来。
赵村儿大队的信,基本都是给知青们和那几家孩子在外面的。这次的信,除了知青,她家的,还有对门儿老谷家和赵萍萍的。余秀兰从隔壁傅知青那儿开始,挨家送出去。
赵萍萍不在家,家里其他人还以为是栓柱儿寄回来的。
但赵小草一瞅信封上【赵萍萍收】几个字, 这不是我栓柱哥的笔迹啊。
栓柱儿也就是跟着扫盲学过几个字,字全都写得四仰八叉的,这个相当紧凑了。
罗红霞急着看信,在旁边儿洗手,随口猜测: 没准儿你哥找人代写呢?
赵小草向右下角一看, 啊……瑞哥寄给我姐的。
“赵瑞?罗红霞擦手的动作变慢, “他咋给你姐写信?不是给大队长的吗?”
赵小草指着信封正面, “是我姐的名字。”
不是栓柱儿的信,她们就不好拆了,只能忍着好奇放下,等着赵萍萍回来拆。
拖拉机带着小猪,傍晚九点才到村里。
赵萍萍回家看到信,也很意外赵瑞会给她写信。
她不认识赵瑞的笔迹,怀着疑惑拆开来。
赵小草打着哈欠问: “瑞哥咋给你寄信?”
赵萍萍边看边道: “赵瑞说你赵柯姐的资料都是他给的,知道我要参加养猪培训的选拔,划了些重点,让我参考。
“赵瑞哥这么好!”赵小草欢喜, 那你去首
都的几率就更大了!
赵萍萍拿着那几张纸,眼中有些挣扎,并没有特别欣喜。
赵小草开开心心地回屋睡觉,梦里都是姐姐去首都回来,给她带了好多特产,到时候村里其他小伙伴羡慕的场景。
隔天一早,赵小草的梦就碎了。
“啥?!你要让所有报名养猪培训选拔的人都来咱家学习?!”赵建发罗红霞夫妻也都惊讶不已, “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赵萍萍已经决定,不考虑了。
只不过一晚上,赵小草就经历大喜大悲,不甘心地缠着她,不让她出去。赵萍萍道: “你上学去,这不关你的事儿。”
咋不关她事儿嘛!赵小草欲哭无泪地使劲儿跺脚, 瞎好心!讨厌讨厌讨厌!
赵萍萍通知了每一个人,连大家不喜欢的胡和志也没有落下。
你说……赵瑞寄回来的资料,让我一起学?!胡和志震惊地看着赵萍萍。
赵萍萍冷淡道: “是,你中午来我家,大家都在。”不是.…她怎么这么蠢!
胡和志完全不能理解,语气甚至有些冲: “你为什么不藏着?你可以等到考核结束,或者等你培训回来,再让大家一起学习啊?
赵萍萍微微拢起眉心,认真道: “大队里无论谁选上,将来都是要为建设赵村儿出力,而且我是赵村儿大队的人,咋能昧着良心呢?如果我拿到名额,一定是我凭实力光明正大拿到的,要问心无愧的。
胡和志这一刻内心的复杂无法言说。
难道……她故意弄了错误的资料,想要误导大家?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怀着这种想法,中午,胡和志出现在赵萍萍家。
然而没有人怀疑赵萍萍会故意弄错误的资料误导他们,每一个人都学得很认真。胡和志这种自私利己的人,极度无语,几斤暴躁。
赵萍萍有病吧!
赵村儿大队的人都有病!赵萍萍看他不专心, 胡知青,你不想学吗?不学……不勉强。
胡和志愤愤, 学!
赵小艾反感地瞥他, “有毛病。”
赵萍
萍眼神制止她,带着大家继续学习。
一天后,选拔考核在大队大院儿里进行。
队委会的四个人监考。
许诚这两天异常的老实,今天看着参加考核的一群人,脸上却有一丝亢奋又期待的诡异微笑。赵柯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而考核的一群人拿到养猪知识的试卷,全都面露喜色,因为跟他们昨天学习的重点笔记有相当高的重合,
只有胡和志,面无表情。
所有人的笔刷刷写得飞快。
两场考试,一场考完,第二场,赵柯就坐在考试的人前面批考卷。
她批完,赵新山和牛会计俩人审一遍,确定没有批错分,就记在成绩单上。
第二场考完,赵柯让他们离远点儿等着,他们任当场批卷子。许诚表情越来越控制不住,时不时瞥向胡和志。
胡和志绷着脸,低头,心里也在疯狂骂他:看什么看!蠢货!半个小时之后,赵柯批完,直接统计出成绩,公布。成绩最好的两个人,是赵萍萍和胡和志。
赵萍萍养猪知识的试卷78分,基础知识的试卷94分,总分172分。胡和志养猪知识的试卷70分,基础知识的试卷100分,总分170分。许诚不住地向胡和志使眼色,胡和志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生怕别人看不出有问题是吧?
神经病!
而众人得知成绩,纷纷惊讶——
“怎么会?”
养猪知识的分数咋这么低?咱们不是学过重点知识吗?“我记得有很多啊……”
他们不惊讶赵萍萍拿到第一,惊讶的是养猪成绩的分数。
许诚不了解养猪知识应该拿到多少分,但胡和志始终没有动作,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赵柯没有过多解释,直接宣布道: “成绩就是这样,如果没有问题,去首都培训的就是赵萍萍。
参加考核的一群人都表示没有问题。
胡和志这个第二也没有质疑。
“那赵萍萍就准备吧。”
随即,赵柯让众人散了。
胡和志转身就走。
赵柯叫住许诚,平平淡淡道
: “许副队长,麻烦回家的时候,请许叔来大队部一趟。”许诚眼皮一跳,强笑道: 好。
赵新山和牛会计看着他的背影,对视,长叹。半个小时后,大队办公室——赵柯指间夹着“赵瑞的信”, 许叔,这也是想岔了吗?
许正义动了动嘴,好久才说出话来, “也,也不一定是许诚干得吧?”
那是谁干得?
赵新山和牛会计吗?
两个人念着情分,到底没说啥。
许正义面如土色。其实他很清楚,赵柯既然存了心“考验”,一定是安排好的,绝对不会冤枉人。
只是一个小小的考验,我没有逼任何人,这个考验到最后也不只是对他一个人的了。
赵柯放下信纸,敲了敲, 他原本想要做什么呢?总不会是好心吧?可您看,信到萍姐手里,她是怎么做的?她没有藏私,叫所有人一起学的。
“光明磊落,就是不畏小人。”
许正义痛苦地闭上眼。他没法儿再辩解,说她“说得太严重”..…
赵新山很同情他,但话不能不说: “老许,选举那天说好了的,如果不合格,让他再重新接受社员们的考验。许诚,目前确实不适合当这个副队长。
许正义身体有些打晃,睁开眼时,眼眶有些泛红, “这才半个月,要是撤下来,村儿里咋看他啊?
是啊,才半个月,他这个副队长就能当成这样儿……大队还怎么让他继续当下去?他根本没有悔改的心。
许正义这么大岁数了,对大队有功劳有苦劳。赵新山道: “大队没打算定谁死罪,我给你几天时间,你让许诚自己辞职吧。”
赵柯看赵新山,又看向许正义,没说什么。
作弊的事情,没有闹开,赵新山明显也不想要继续闹开。
制度和人情本就难平衡,这也是赵村儿大队的温度吧。
赵柯收起了信件,准备让赵瑞认下这份“重点笔记”,回头再准备一份正确的来纠正。
而许正义心力交瘁地回到家里,看见儿媳妇和两个孙子都待在外屋, 不敢打扰许诚
,忽然很难受。
人怎么会一下子变坏呢?
明明一直有苗头,处处是漏洞,只是他蒙蔽了眼睛,视而不见.…许正义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老许!”
爹!
“爷爷!”
丁巧巧及时扶住了许正义,他只是跌坐在地,没有磕到。
老妻、儿媳、孙子孙女,全都担忧地盯着他。
唯独没有儿子。
许正义心灰意冷地问: “许诚呢?”
许诚妈道: “儿子刚出去了,没在家,他要是在家,听见动静,肯定第一时间奔出来。”是啊,许诚很“孝顺”的。
儿子竟然不是他一直以为的“儿子”..
许正义实在没有心力, 先扶我回屋躺会儿吧。许诚妈担心极了, 老许,你没事儿吧?许正义摇摇头,什么都不想说。
他本该退休养老,享天伦之乐的,心火一上来,无法面对唯一的儿子,即便许诚回来了,也没有见他。
而就是这么逃避的半天,连最后扼制的机会都没了。
因为次砖充好,领结婚证耽误了一天,连带着考核也推迟一天。但如果想做什么,必须得在二十号出发之前,时间并不充裕。
当晚,陈三儿再次接到“赵芸芸”的邀约,满脸严肃地来到村东头的豆秸垛附近。他这次一定要教训赵芸芸,让她明白轻重,别再大晚上往出跑……
“咔嚓——”
豆秸垛后有声响。
陈三儿无奈, 赵芸芸,你幼不幼稚?他刚绕到豆秸垛,一个粗壮的木棍砸到他的前额上。
下一秒,有东西流了下来。
陈三儿缓缓抬手,触碰。
湿濡,黏腻.…
好像是血。
眼睛里流进了血,视线模糊。
陈三儿才感觉到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是赵芸芸。
打人的人慌张地扔下木棍,后退了几步,又止住,猛地发出凄厉地尖叫: 啊——陈三儿半跪下去,扶着豆秸垛勉强稳住身体,保持
清醒。
确实不是赵芸芸。
女人的尖叫声不断,间或插一声“救命”,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知青点儿。知青们全都被吵醒,附近好几家也都有了动静。
片刻后,屋子亮起光,灯光一直向西蔓延。
不少人都提着煤油灯出来查看情况。
咋回事儿?
声音从哪儿传来的?好像是东头?
社员们渐渐汇聚,讨论了两句,确认了方向,一同向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