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女士近来热爱种些瓜果,特意将屋子南面那块池塘让人填了一半用来种植。果子一批一批的成熟,陶女士却不给人采摘,大概是为了追求那种推开窗户丰收的喜悦感。陶女士种瓜果从来与吃无关,主打一个"看"。她不仅自己看,有时候还会拖着全家一起看,神色里满是骄傲,那自豪的心情就像自己亲手带大了一批娃。但凡梁延商对陶女士的瓜果有企图之心,手还没伸出去就会被陶女士无情地拍打。
但是今天,梁延商着实又渴又饿,瞥见西红柿甜津可口的模样,到底没忍住。他大步走了过去顺手一摘扔进兜里,这一幕恰巧被在窗户边做事阿姨瞧见。阿姨当即就报告了陶女士,陶女士听闻勃然大怒,趿着拖鞋追了出来:"那不是给你吃的,你个臭小子......"
还没追到门口,梁延商已经跑没了影。
梁延商抵达市民广场的时候已经聚集了大几十号男同学,全是他们北校区各个班上的。他挤到假山边上,站在路牙子上面观望。
听了几分钟,大概听出点意思。学校要对学生会干事进行大换血,两个校区采用同一批学生代表,但是这个学生会主席的人选出自南校区。这让本就和南校区不对付的北校区学生心生怨念,今天过来大家就是想商量出个对策,把这个南校区刚上任的学生会主席弄下台。
以二毛为首的男同学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另一边的广场舞大妈已经从《野花香》跳到了《酒醉的蝴蝶》,这边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不是在发牢骚就是在飙脏话。梁延商无聊地从口袋里摸出西红柿啃了起来,全然没听这些人在讨论什么,心里不停盘算着等那笔钱到手后如何增值的问题。
梁延商的外公前几年去世了,去世后留下一笔遗产,除了儿女那份,遗嘱里还交代了孙子辈。梁延商因此获得了一份千万遗产,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实在是巨款了。至于拿着这笔巨款该如何挥霍?每天都想得他发愁,虽然到了成年后才能自由支配,但依然不妨碍他小小年纪便有了千万富翁的烦恼,哪有什么闲心思管劳神子校园纷争。满脑子都在想过两年考完驾照,先买个什么车好?要不要最近去车展考察一下,虽然他的摩托车还没到手。
在七嘴八舌中,梁延商越听越感觉兄弟们有种拿着法律底线跳皮筋的节奏。而他,身为千万富翁,还没想好钱该怎么花,怎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参与一起暴动事件,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不能,绝对不能,所以他打算吃完这个西红柿就闪人。
然而就在这时,二毛几步走上前一把夺过梁延商手中的西红柿大喊一声:"有了。"
梁延商也不知道一群人围在一起激动什么,只知道他好不容易从老妈眼皮子底下将垂涎已久的西红柿摘到手,还没吃几口就没了,他恼怒地瞪了二毛一眼。
恰好手机响了,车行老板打电话来问他现在方不方便过去一趟,他定的车刚刚到了。
梁延商挂了电话,单手撑过假山长腿一跨,跃出围栏。
二毛见梁延商要走,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大梁,你是我们的功臣,事成后,我们都推举你当学生会主席。"
梁延商也没搞清楚,现在学生会主席都不看成绩的吗?他做学生代表能代表什么?睡觉做梦打豆豆?
他应付地回过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客气。
于是一帮中二脑残少年愉快地分道扬镳回家找西红柿了。
为了不让陶女士发现他偷偷买了辆哈雷,梁延商拿到车后就骑去了表哥家。
周一的早晨他实在心痒,上学的半道上又拐去表哥家看望他的心头好。光看不过瘾,他在表哥家附近骑了两圈。骑完了还不过瘾,又让表哥把拍立得拿出来帮他拍张照纪念一下。
晨光穿过薄雾落在表哥家门前时,梁延商靠在黑色的哈雷车身上,双手抱胸意气风发,眼里都是桀骜的光彩。表哥按下拍照键,将他16岁的样子永远保存在那张照片里。
表哥甩了甩照片问道:"你是不是早恋了?"
梁廷商:“为什么这么问?”
表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大笑着:"照个相你还摆造型,摆给哪个女孩看?"
梁延商一把抢过照片没搭理他,表哥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问道:"你今天不上课啊?"
梁延商伸长脖子盯着他的手腕扫了眼,"卧槽"一声,拽着书包转身就赶往学校。
他单肩挎着书包晃悠进学校时,升旗仪式早该结束了,班上却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放了书包慢悠悠地往大操场走去。
走到一半他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是两个校区合并晨会的第一天,也不知道开什么会要开这么久。
拐过综合楼,校园寂静无声,总给人感觉透着股不太寻常的气氛。梁延商刚准备走下台阶,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女生。
她逆着光而来,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单薄的身影从操场的方向走来。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摆动,她的视线垂落在脚下,好似被烟雨笼罩,看不清神情。
梁延商认出了尹澄,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了,白净的校服衬衫被大片红色浸染,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
梁延商停在圆柱旁远远地瞧着她,在她迈上台阶时,他看见了她眼底摇晃的脆弱,有那么一瞬却又消失不见。
她的身影掠过大厅,停在了综合楼后面一排洗手台边,拧开水龙头,倾身向前用手捧着干净的水搓着肩头顺流而下的红色污渍。
她使了很大的劲,好像跟衣服有仇,将所有情绪都发泄在了布料上。
衬衫从校服裙里被拽了出来,白得晃眼的腰线时隐时现,梁延商目光发紧,瞥开了视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龙头被关上了。梁延商再次看去时,尹澄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低着头。梁延商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哭,只是那一刻,她脆弱的背影让人心疼。
梁延商头一次对一个女孩产生了强烈的保护欲,他想上前问问她怎么了,要不要帮忙。可她的白色衬衫湿了大半,胸衣的形状依稀可见。他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她,不确定现在过去会不会让她尴尬,只能静静地守在不远处。
没一会功夫,当尹澄重新挺起腰杆转过身时,眼里已经恢复平静,转身离开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