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不由自主地捏着袖里的帕子,他转身回了冥蒙殿。
被派去厨房大材小用的九鼎没有丝毫怨言,见状立马端上了混着药材煮的羹汤。玄机伸手欲接过,忽然想到什么,还是先起身,把手帕放在了梳妆台上。
莫要弄脏了才好。
他接过羹汤,亲自坐在床边,舀了一勺,直接往缥缈嘴里灌去。
想了想,却又放慢了动作。
人在他这里,接下来一段时间怕他这里都不得安宁了。光是青羽一个,都足以闹出什么大的风波来。
何况还有蝶族、汐昙岛……那么多地方,哪里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陛下如何作想的?”九鼎在一旁问道。
玄机道:“说清楚点。”
“就是……对这个小女孩。”九鼎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玄机道。
“啊?这么个人……”
“一时冲动。”
“那陛下……”
“下去。”玄机毫不留情。
九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行了个礼,匆匆忙忙退了出去。
玄机甩手关了门,搅着碗里的羹汤搅了半天,才是又舀起一勺。
说实话,带缥缈回来,当然不会是一时冲动。一向会计划的他,自然不会傻到尽心尽力做一件没甚用处的事。
可是他心里隐隐觉得,缥缈是个很关键的人物。他现在唯一要对付的就是孤漠了,而缥缈,或许会成为他手中一个很好的工具。他可以借着和缥缈的关系利用缥缈,叫她在不知不觉间帮他成事,如此一来,大计便可了断得干脆,他也无需整日为之心烦。
不过,说到最近帮缥缈……似乎他也不只是因为这个。要是真的要帮的话,他根本无需做这么多,甚至抛下妖界所有的事务亲自出马,显然是做了不必要之事了。
可是……他就是这么做了。
做得有些不由自主,有些积极得超乎寻常。
他不解。
想了这么多,他却又是迷茫了,渐渐地有些糊涂起来。
他看着缥缈的脸。沉睡着,双眸紧闭,嘴角微微上翘;虽然短短时间内便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可是也没见得她的脸上覆上半丝的疲惫。天真和纯洁还在,只是渐渐地,也比第一次见她时叫他觉得少多了。
难免的吧,岁月本来就是个磨人的东西。任何人在经历了种种之后,都不会再保持原来的那分纯真了。
他记得当年的翩缡,纯纯的小家碧玉,一直跟在师父和哥哥后面,乖巧地听着话;他常能看见她来巫山,邀几个玩得好的仙子一起在溪边戏水或者梳妆,弄湿了三千青丝,又静静地等待着它被晾干。
他记得那时的青羽,面儿上装着乖乖孩子,师父一转过头去就成了无恶不作的小霸王,偏偏最爱去的地方还是巫山,总是搅得巫山里云都不想给她放路。后面迷上了弹琴,好歹淑女了些,却也常常拿着新学的曲子到处为非作歹,搅得巫山上的仙子都无心做事光去听曲儿去了。
还有以前的他自己。如今想起来倒真是觉得自己又傻又天真了,别人叫自己做什么事,自己都兴兴头头地去做,也不管是不是受人欺负……
可是现在大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变了个样子。以前的自己,只成了以前的自己。
他叹了口气。
或许缥缈,也难免步这世间所有人的后尘。
哪怕现在这样的时候还未来,可谁能保证不是过几年、几个月后,甚至明天?
他只希望,他莫要看到罢。
毕竟,她身上,真的有很多,雪衣的影子。
不知不觉地,碗里的羹汤已经见了底。
他放了碗,取出药丸,给她服了下去。
他记得雪衣对他说过,药丸可以治世间百病,就算不能治好,缓解也是可以的,对绝大多数病都没有副作用。
如今这无人能再制的药丸剩得不多,可是他知道,要买通缥缈这条路,必须得付出这些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