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裘离直了身子,神色也在顷刻间正了起来。
“那小侍女的聪明才智,想必你早已见识过吧。你想,既然那小侍女一心想要盗取记天珠,那么定是会规划得很好,又怎会只因我的阻止而败坏了事?而且说实话,我当时出手只是觉得有人在我耳边提醒叫我这么做,而并非我本来的想法,所以与其说是我拦住了那小侍女,不如说是借我手做这事的人干的来得恰当。”裘离说着,一双眸子像发现了什么般,熠熠生辉。
金案也顷刻间明白了什么,不免有些兴奋:“而后来,那小侍女还一直帮着缥缈洗脱嫌疑,甚至不知做了什么叫自己也渐渐被人纳入了无需怀疑的人之内。那小侍女能做到如此,又怎么会再次不慎扯进事情里来?若是真的有心,哪怕后面那香囊的事情一闹出来,她自保也是肯定可以的,后头那些事情,就肯定不会出现了。”
“而且,其实若是没有那个红衣女子,这小侍女,也并不一定会死。”裘离若有所思道,“最后那小侍女的罪名,其实还是重在以下犯上的。”
说着,他陷入了沉默。
金案继续拿扫把扫地,“听话”地在一旁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栽赃嫁祸的计策、拦路的红衣女子……
半晌,裘离猛地站起身来,道:“案儿,青羽元君还在么?”
金案道:“回师父,元君已经回栖云仙山了。”
“那就去栖云仙山,我一定要见一见青羽。”
金案一时愕然。
裘离却是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衣袖一甩,转身出了门。
大半夜的,青羽却全然没有睡意,想着今儿问太医讨的药方子,她愣了愣神,徒步到太医院抓了些药,回了迎春轩。
厨房里幽幽亮起一盏灯。
青羽斟酌片刻,小心地给药罐子里添了水,点燃了灶台。
火焰比烛焰要明晃。
烛焰来自于高傲的蜡,火焰却来自于卑微的柴。
青羽一次复一次地往罐子里加着药材,一时心绪有些复杂。
为何……她还会想着缥缈?
这大半夜的,想什么不好。虽然缥缈确实有事儿,可是如今不是已无大碍了么。
她对自己这番思绪感到不解,却又无可奈何。
真要说起来,缥缈……该不会对自己重要到那种程度。
除非……
这个想法已经在她心里被她坚持了很久很久了,可是如今忆起来,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大吃一惊。
不会的。
她相信缘分,但她不相信缘分会有这么地凑巧,甚至到了前世今生,都如此误打误撞的地步?
若前一世,缥缈真是雪衣。
为何缥缈会弹奏那一曲《飞羽谩》,为何那么多人看着缥缈都举止反常,为何缥缈甚至连神色都与雪衣如此相似……
想来,也正是因为初见时缥缈那和雪衣极为相似的神色,她才是答应下来翩缡的请求,收了缥缈为徒。
若真的如此,这一切,也就正好能解释了。
但是,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么?
她总觉得,光是这么解释的话,还有哪里很不合理。
思来想去好一会儿,甚至连心绪都难以平静起来,她有些恍惚地捧着滚烫的药罐子倒了满满一碗药,放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早已变得通红。她很是无奈地笑笑,权当自己十分没必要地走神了,撩袖子抹了把汗,端起药碗往寝室走去。
现在,重要的是要缥缈没事才好。
出了厨房她便撞见了一个人。她脚步一顿,稳稳地定在原地。
“裘离?”青羽忍不住道。
大大小小宴会什么的都结束了,他怎么还在这里?
裘离身后的金案探出头来,一脸的无可奈何。青羽也霎时间明白了什么,看着裘离,心里升腾起一股不耐烦:“因为小苕?”
裘离点点头:“当年曜华是怎么死的,想来不必我多说了吧?”
青羽颇感无奈:“可是,当年的那只红药精早不知到哪里去了。小苕是翩缡送给我的,莫非她还会包容害死她亲哥哥的凶手不成?”
纠结了这么多年,裘离也真是,莫非现在还不足以叫他清醒?
裘离却是出乎她意料地点了点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是怀疑小苕。”
“什么?”
“呵,莫非你不知道翩缡是个什么性子?哪怕是那个人想把她自己给杀了,她也绝对不会心狠哪怕是一下。”
裘离故作不屑,轻咬着牙。
青羽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垂眸没有去理会,而是绕过他径直走向房门。裘离见状,难免有些急切,道:“元君莫非真敢确认你身旁的都是好人?”
青羽顿了顿,回过头去。
她道:“不敢。”
“那你就敢确定小苕真的清清白白?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她的修为绝对不下千年。”
“可是至少她跟着我的这两百多年,她除了从未作过恶。”
青羽淡淡说完,转身便走。
她知道,其实裘离心里头想的,只有那一个师弟——曜华。
三百年前曜华的死,便是裘离此生最大的心结,也是最强烈的疑惑所在。
这个谜不解开,裘离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如今终于出现了小苕这个线索,裘离又怎会甘心放手?
青羽叹一声又笑一声,终是摇摇头,伸手推开了门——
她一下子愣住了。
紧接着,不甘心而赶上来的裘离,看清面前之景,也面露许多惊讶。
——屋内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空无一人。
没有缥缈。
没有小苕。
两个人,就这么在青羽转身熬药的那一刻多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乱的吧被子上倒是躺着一张纸条,黑夜之中,却也很是夺目。
纸条上只有两个字,龙飞凤舞,正是青羽所熟悉的笔迹。
——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