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小段时间便有七天了。按玉梦氏习俗,今日便是送德妃遗体回玉梦氏的时候。
打头的是两个举着白布幌子的人,几人抬着刻着蝴蝶的棺木跟上,后面是一长队穿着白花花的人,即将翻山越岭,送人回族。
按玉梦氏的看法,送葬便是晦气,不许有除三等仆人之外的人跟着,哪怕是亲属也得远远避开。然而有卫孜的托付在先,青羽一大早地便远远地跟上了队伍,御着风走得缓慢,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队伍前头。
缥缈却对青羽此举十分地不理解,虽然青羽嘱咐过她不要乱说话,但她还是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扯了扯青羽的衣袖:“师父……玉梦氏不是不让人跟着么?”
小苕趴在缥缈肩头,也是一脸的困惑,两人实在弄不懂青羽这葫芦里装的是水是药,琢磨半天没个结果后,还是果断地决定问了出来。
此时身边正好几缕云掠过,声响没有丝毫,也触不到行迹,却也似乎在肌肤之上抚了抚一般,带来似有似无的痒意。
青羽只是紧紧盯着棺材,朱唇轻启,语气说不出的凝重:“本来我也是这么作想的,但是卫孜托我办这件事的时候,眼神中多了几分异样。我觉得,卫孜好歹也有玉梦氏的血脉在,总不可能不知晓玉梦氏这点点族规吧?他这么一请求,我倒是开始觉得不对,也越发地怀疑起来——或许卫孜已然料到送葬队伍会遇到什么麻烦,但是身为蝶王却又不好公然违背族规,所以只好,托付了我。”
说着,青羽眼中显出几分严肃,这是缥缈接触青羽这么久以来青羽脸上始终未有的。缥缈也不由得屏息凝神,紧张地盯着不远处的队伍前头——
脚步声声,却忽然在这一刻停下了。
一行人皆不由自主地望向队伍前头,看到眼前的一幕,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只见队伍的最前面,一个白裙红衣的女子举着一把素伞,面对着队伍,也停下了脚步。女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微笑,而后手中素伞猛地一合,泠泠杀机不住外泄。
领头的送葬人已有青须,显然是经验老道,见状对着女子一笑,行礼道:“此为蝶族先帝宠妃德妃送葬队伍,德妃娘娘玉梦氏人,按族规定得在巳时赶到。如今不剩几个时辰,姑娘若有事儿,还请暂候队伍过去。”
毕竟路无理由设清理或者限行,平常这种情况一看就知是见的多了。领头看起来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词都说得一溜一溜的,意思明明白白:队伍不会让路。
哪怕路是所有人的,但是玉梦氏自诩蝶梦而生,向来没那么好和气。
女子闻言只是笑笑,对面前的一切视若无睹,迈步便要往前走。
领头人急了,若是她这样一来,不仅得到棺材面前绕一绕,还得硬生生把送葬队伍分成两股。给这个女子如此轻率地一过去,那还了得?
玉梦氏的面子何在?
虽然身为江泽琉氏,但骨子里的顺从早已让这领头人成为了打心底为自家主子想的忠奴。领头人慌忙地上前,卑躬屈膝,和颜悦色道:“姑娘您看这事儿特殊,您就大人有大量,通融通融?”
姑娘笑了笑,将伞垂了下来:“敢情这路是你家的了?”
“不……不是。”心有惊慌,领头人还是强装着镇定。
“既然不是,那这么横行霸道,又是为何?”女子浅笑盈盈,一双素手有条不紊地转动起伞柄。
大红色的大袖衫下,一双素手芊芊,玉甲凝脂,一眼过去便是极尽迷人。然而此时,女子的笑容满面,却叫人心底发寒,莫名地生出几分惧意——
“不是,不是……”领头人咽了口唾沫,“这不是……给德妃娘娘送葬的么,姑娘您看……”
“哦,德妃?”女子一脸的笑容可掬,目光悠然移到了伞柄上,满目皆是兴味盎然,“这么着重强调?也就是说,你们仗着自家主子在前朝荣宠无限,所以在这里仗势欺人,连路都不给旁人走了?”
女子语气和缓得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般的家常琐事,但是笑意不减的面容配上妖冶异常微微翕动的朱唇,还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领头人一时无语应对,犹犹豫豫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个什么出来。什么也不做肯定是不行,耽误了送葬可不是闹着玩的;但是要说现在可以做什么,他却是又想不到——本来自己心里清楚玉梦氏这么做在蝶族是不占理儿的,这女子又看起来来者不善,自己真强行霸道要赶了人过去,谁知道对方能干出什么事儿来?若是女子要把事情闹大,因此伤了蝶族和玉梦氏和气,那到时候玉梦氏怪罪下来,自己绝对是得命短于此了。
横竖似乎都没个好下场。
领头人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急得恨不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在纠结时,才听得一旁有声音传来,语气不紧不慢,居然也是个女子:“既然姑娘如此说道,那么姑娘倒是说说,为何这道你走得,这送葬的却走不得?”
迎面飘下来一个身影,紧接着又有一人抱着个什么晃晃悠悠地下来了。仔细瞧这两个女子一大一小,大的光是侧脸便足可见倾国倾城之色;小的虽然样貌平凡,却也是水灵不俗,小的怀中那有鼻子有眼的红色花,居然还是个修炼了几百年的花妖。
足可见,二人绝非泛泛之辈。
这二人便是缥缈和青羽。
青羽并未急着发话,目光淡淡地扫过在场众人;中途在正中那口黑漆漆的棺木上停留片刻,眼中神色有那么一瞬的变化,随机却又恢复了正常。
缥缈心中颇有几分得意,挑眉看着女子,冷不丁却觉小苕在她怀里挣了挣。
缥缈一吓,会心传语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