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三年里,楚明姣从未放弃过,她翻遍了五大世家的藏书阁。终于在今年年初,从苏家不知尘封了多少年的古籍中,找到了一份随意堆到地上吃灰的卷轴。
卷轴上记载的,就是招魂术。
凡亡者生前修为已至化月境,死去不超过三十载的,配齐三十种至珍至贵的灵草,再取来凡界姜家世代奉为传家之宝的锁魂翎羽,最后叩见皇城帝师一脉,若得当代帝师应允,可为亡者招魂。
成功与失败几率各占一半。
清风已经看过这张卷轴,看完之后陷入无言的呆滞,脑海中无数珍稀灵宝与药材打着转,转得他眼前冒金星。
缓过来后,他试图从药师的角度来分析这张卷轴:“从前师父总与我们说,凡涉及生死轮回,皆为妄求,想都不要想。可这药方条件太苛刻,不提这二十多样灵宝多为罕见难得,单说雪魄,冰丝,春水这三样,便是穷尽世间之力也未必能集全。
还不光是这些,这对亡者的要求也太......”他想了个委婉的词:“也太不人性化了。
“能有化月境修为的人,不提凡界,就算放在山海界,那也屈指可数,寥寥无几。”
“所以我想,这种难上加难的方子,真有效也说不定。”
这句话让楚明姣开心了半个晚上。
楚南浔是山海界最早登上化月境的天骄少年,死去的时间也在三十年内,什么都吻合上了,这让她有种“他本就命不该绝”的庆幸感。
“入长安后,我想先找帝师。'楚明姣托着腮看他,露出手腕以上大片细腻滢润的肌肤,那颜色白得像雪,寸寸勾人视线。
她浑然不觉,腮帮子鼓着动了动,还和从前一样小女孩儿的做派:“先问他到底有没有这个说法,招魂术是否属实。不论成与不成,给我个答案,让我死心。”
苏韫玉叹息了声,示意她将手臂放下,好声好气和她讲道理:“大小姐,我算是知道你的打算了,追星刃可以不急着找。但你听我一句劝,凡界不是山海界,不能像从前那样横冲直撞。”
“不论是姜家,还是帝师,在凡界都是庞然大物,我们有求于人,不论是登门拜访,还是投其所好,我都陪你去一趟。但不能直接打到人家里去让别人为你做事,行不行?”
他与楚明姣对视,眼看着她琉璃似的眼珠转了半圈。
“我们现在等于山海界的通缉犯。怕潇洒肆意惯了的大小姐不当回事,苏韫玉加重了点语气:“江承函不会动你,这个我信,但祭司殿呢。他们这次丢尽了脸,不会这么轻易揭过去。”
“最为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在凡间暴露身份。”
“我真的不明白。”
楚明姣又捧着茶盏抿了口,才定定又与他对视,眼里慢慢溢满那种从小到大无时无刻都在攻击他的嫌弃神色,调子特意拉得长长的:“你为什么总拿我当小孩子看。还是脑子不大好的小孩。”
苏韫玉嘴角拉出个完美的弧度,肯定地回:你就是。
楚明姣才不跟他争论,不满地拍了拍地图,问他:“长安城这位帝师,你可有听过相关传闻?
苏韫玉眼看着自己是指望不上她斟的茶了,于是抬手为自己倒了杯,宋谓的皮囊比不上他自身容貌,可也算清俊疏朗,言行举止有种风行水上,云心月性的韵味。
“有。”
我正为这事找你。”
见状,楚明姣将手边纸笔推开。
她在衣裳首饰,胭脂香粉上的天赋并不比剑道低,入凡间不过两天,就已经入乡随俗地带着春分买了不知多少衣裙,幕篱,乃至鹤氅,并且总能搭配得叫人眼前一亮。
就如今日。
她穿着件藕丝琵琶衿上裳,下搭着翠纹缕金挑线纱裙,外面松松地罩一件撒花烟紫罗衫,头发也简简单单挽着,耳坠只选了两支翡翠水滴状的。怎么看,都还是
没成婚前的姑娘样。
只有极偶尔时,才会展露出那种被人精心呵护滋养过,桃羞杏让的风情。
苏韫玉抬手抚了抚额,躲开她亮闪闪的视线,颇为别扭地又在心里叹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谓这个躯体的缘故,这些时日接触下来,总觉得这小姑娘一会还是记忆中那个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凉水咯咯笑的小孩,一会又已经很有自己的坚持与判断,早能独当一面。
可能这也是死过一次后留下的病症吧。
“长安城的帝师,比皇族更为神秘。帝师历来只有一个,前任帝师死去,传人继位。他们在长安城权势极高,几与帝皇比肩,能随意出入皇宫内闱,过问想过问的任何事。”
“传言说他们这一脉,能堪天机,能辨真假,能招亡灵。”
楚明姣听得愣了下,她迟疑地点了点桌面,陷入沉思,半晌开口:“这不对吧,帝师是凡人么?凡人还有这样的能力?”
“据传言,每任帝师确实都为凡人之躯。”
苏韫玉摊了下手掌,示意自己也只知道这么多:“你代入宋玢去想一想,应当就是那种受天地钟爱的种族。”
“我同你说说这任帝师。”他正襟危坐,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这任帝师上任不足四年,四年间从未在臣民眼前露过面,即便是万寿节为皇帝祝寿,也是一张银面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得出来样貌很年轻。”
“他不插手认识事,也不接见任何人。但在四十八仙门中地位颇高,有人曾见四十八宗门里的长老待他毕恭毕敬,唤他大人。”
“这位帝师,名唤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