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爱、疼爱、溺爱…所有亲生父亲给不了的,魏封都能无限制地给她。
几天后的某个夜晚,魏封感觉脑子传来炸裂般的痛苦,他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医院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陷入休克的小男孩被推进急救室,医生用电击仪器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进行急救。
小魏封…就要死了!
而就在这时,路安纯竟也来到了他身边,牵起了他的手:“鬼魂哥哥,这是哪里?我在做梦吗?”
“也许…是的,我们都在做梦。”魏封转过身去,背靠着洁白的墙壁,不忍心再看。
“那个男孩,是你啊!”隔着落地玻璃,路安纯认出了急救室里已经失去呼吸和心跳的男孩,跟面前的鬼魂哥哥拥有一模一样的脸庞,“鬼魂哥哥,你怎么了?他生病了吗?”
“嗯,他快要死了。”魏封闭上了眼,“或许已经死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路安纯的眼泪簌簌地流淌了下来:“如果鬼魂哥哥一直陪着我,这个世界上就有另一个小男孩会死掉,鬼魂哥哥会永远变成鬼魂。”
“这样,他就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路安纯大口地呼吸着,趴着落地玻璃,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可是他会死掉,我不想让他死,我好爱他,我要他好好活下去,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魏封紧紧地抱住了路安纯,沉声说:“不要哭,不要看…”
就像当年,他义无反顾地选择抛弃前途,奔赴地狱。
这一次,魏封的选择,同样如此…
“不,不…快救救他!”路安纯看着急救室里,已经放弃电击的医生,推搡着魏封,“鬼魂哥哥你快救救他,我不想要他死!”
“我可以陪着你,路安纯,我可以…”
“不,你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她红着眼,惨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颤抖着,“我会坚强,像哥哥教我的那样,在逆境中好好地活着,聪明地活下去。”
伴随着小男孩心跳的衰竭,梦境正在一点点地苏醒,周遭的一切正一点点变成了柳絮般的碎屑,缓慢地消失。
魏封不再犹豫,他穿进了急救室,重新触碰到了小男孩的手。
一股巨大的力量席卷而来,将他吸入他的身体里。
意识…正在逐渐地消失。
他望向玻璃外的路安纯,最后一瞥。
路安纯的梦境也正在缓慢地苏醒,双手按着玻璃,眷恋而又绝望地望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哥哥,告诉我,告诉我…我要怎么找到你啊!”
她崩溃地大哭着,“我要找到你!我一定找到你啊!”
“我叫魏…封,我在…”
滴答,滴答…
生命体征仪器上显示,魏封重新拥有了心跳,门外的院长和护工阿姨骤然松了一口气,靠着墙缓缓地坐了下去。
而那一瞬间,路安纯的梦境骤然惊醒,她重新回到了黑漆漆的小屋子里,眼角的泪水还未干透。
鬼魂哥哥,已经消失了。
他叫什么?
他在哪里?
路安纯完全不记得梦境里的名字,不仅如此,关于梦境里的一切记忆,就像被风吹散的柳絮,缓慢地消失在了脑海中。
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一轮模糊的影子和汹涌的悲伤…充斥着她的胸腔。
她丢失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忽然间,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叮咚”的声响。
路安纯走出房间,来到了妈妈的房间门口,自从妈妈去世后,这个房间就彻底没有人住了,大魔王偶尔会进来缅怀亡妻,但今晚,他不在…
老旧的房门传来一声“吱呀”,路安纯走进房间,看到洁白的窗帘泛起浪花,妈妈的相片被风吹落了,掉在了地上。
路安纯捡起了相框,幸好玻璃没有碎裂,她将相框重新挂在墙上,准备离开。
忽然间,她看到刚刚相框掉落的木地板好像翘了一个角。
小姑娘皱起眉,趴在地上,一点点地掰开了那块松动的木质地板。
地板夹缝里藏着一封信和…
一个相片夹。
正面是妈妈,背面是…一个陌生的襁褓小男孩。
路安纯再度从梦境中惊醒过来,大口喘息着,额上渗着汗水,眼角残留着泪花。
房间是熟悉的奶白色调,她躺在松软的深灰色大床上,床头柜边隔着她和魏封的婚纱照,照片里的男人正抱着她在沙滩边转圈。
路安纯拿起婚纱照,看了很久很久,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做了一个梦,又梦见了那个鬼魂。
那个一直困扰着她的童年的鬼魂哥哥。
他的名字,他的长相…
路安纯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可是…他陪伴她的感觉,却是那样的刻骨铭心、记忆深刻。
晨曦的微光照入房中,房间门被推开了,穿着裤衩的小朋友魏佑安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望进来:“起床喝水,听到妈妈房间里有哭声。”
“臭臭,过来。”
小男孩跳上床,来到妈妈的怀里,这时,魏榛也尾随而至,跟着爬上了床。
路安纯一左一右地抱着他们:“怎么都醒了。”
“粑粑今天要回来了。”魏榛贴着妈妈的胸口,糯声糯气地说,“有点紧张。”
“傻丫头,紧张什么啊?”
“好久没看到爸爸了,好害羞哦。”
路安纯被她都笑了:“怎么办,妈妈也有点害羞。”
魏佑安伸手擦掉了路安纯眼角的泪水:“妈妈梦到爸爸了吗?”
“嗯,妈妈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
“是什么样的梦啊?”
“不记得了,只觉得…好悲伤,又好快乐。”
“妈妈再睡一会儿吧,晚上爸爸回来,咱们要给他开欢迎仪式呢。”说罢,魏佑安牵着魏榛离开,“不要打扰妈妈睡觉觉了。”
“没关系。”
路安纯抱着小女孩:“陪妈妈睡吧。”
“唔,好。”
魏佑安也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依偎着妈妈,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
夜间,伴随着天空中一顶巨型降落伞打开,载人飞船的返回舱降落至着陆场范围,搜救分队及时发现了着陆现场。
舱门缓缓打开,医监医保人员确认了每一位航天员的身体健康,魏封是最后一个走出舱室。
经过重力在测试以及一系列检查之后,在航空大厅里,魏封得以与家人见面。
比起离开之时,男人的五官轮廓瘦削了一些,却更显锋锐而坚毅,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被星河洗净一般,闪烁着澄澈的光芒。
他远远地望着路安纯,呼吸不稳,眼角泛起了微红。
两个小宝贝外加一个魏然,迫不及待地朝他狂奔了过去——
“爸爸。”
“粑粑!”
但他压根就没搭理他们, 径直跑向了路安纯。
魏佑安和魏榛反应过来, 发现自己扑了个空,回头时却看见爸爸紧紧地抱住了妈妈。
仿佛他们不是亲生的。
他们望向了同样扑空的小舅舅魏然,魏然无可奈何地摊手:“我本来就不是亲生的,但你们就不一样了,怎么跟我一个待遇。”
魏佑安也很无奈:“唔,他还是更喜欢妈妈。”
魏封抱着路安纯,转了好几个圈圈,直到她的裙摆都飞扬了起来。
路安纯的身体极尽颤栗,用力地抱住了面前的男人,失而复得的快乐和那股子一直充斥着胸腔的悲伤,让她几乎无法平静地说出一个字。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了一个鬼魂…”
“幸运的是,在他离开我很多年以后,又回到我身边了。”
眼泪顺着她的脸庞流淌着,“永远不要再离开我了,哥哥。”
“路安纯,就算时空终结,宇宙毁灭,我也不会再离开你。”
他虔诚地向她保证。
后来几年,魏封转入了宇航局的技术部门,做航天器研发工作,成就斐然。
十八岁,哪个少年不曾梦想上九天揽月。
然而现在的他,心里却有了更加不舍的牵挂和惦念。
他心里装的不再是星辰大海和无垠宇宙,他只希望朝九晚五,下班回家给妻子做饭,入夜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陪她看一部精彩的电影,每晚都能拥她入眠。
那天晚上,路安纯在帮魏封擦护手霜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他左手食指和拇指的指甲盖上,长出了浅淡的白色月牙,弯弯的。
路安纯开心极了,握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长出来真是太好了!”
魏封不屑一顾,但也禁不住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嘴角绽了绽:“用得着这么开心?”
“我说过啊,月牙是福气,我希望你幸福。”
“我不姓福,我姓魏。”
“……”
“你什么时候能别再对我说这些烂梗了,我就真的幸福了!”
魏封笑着,伸手去捏女孩的脸,俩人在床上一阵打闹,最后魏封将她揽入怀里,像狗狗一样蹭了她很久很久——
“路安纯,你就是我余生最大的福气。”
路安纯靠在他身边,心里无比满足。
他们结婚多年,魏封同时担任了丈夫和父亲的角色,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爱着,修复和填补了路安纯童年时期所有的缺失。
他们的余生将拥抱着彼此,也只有彼此,每一天都是眩晕般的幸福,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