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励寒一到公司,就被路霈叫去了办公室。
电梯里,他紧张得不行。
其实根本还没做好向路霈坦白一切的准备,毕竟,魏封手里有他伤害路安纯的视频,要把他拉下水,属实算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就连那份亲缘鉴定报告,他其实都准备偷偷放在路霈桌上,而不打算出面亲自揭穿这件事。
柳励寒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胆小且懦弱的人,他不是野心家,尽管他也无比渴望跻身那个光鲜亮丽的上流社会,但他很谨慎,因为这一切来之不易,绝不铤而走险。
所以很多时候,他忌惮魏封,多过于憎恨。
那个男人赌上了一切,也随时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所以他下手狠、爬得也快。
从他们的第一次交锋开始,每一次…他都落于下风,被他按在地上摩擦,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次,他够胆子和他正面较量吗。
电梯抵达了路氏集团写字楼顶楼,柳励寒似终于下定决心,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出去。
偌大空旷的办公室,路霈坐在黑木办公桌边,面无表情,气质冷冽。
“路先生,您找我?”
没有多余的废话,路霈开门见山问:“关于魏封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柳励寒不敢撒谎,只能一五一十地将当年的事告诉了路霈。包括他和路安纯之间隐秘又深刻的爱意,毕业突然的分手,以及魏封有预谋的出现…
路霈也着实没想到,魏封来到路氏集团,能力出众,表现乖觉,一跃成为他最信任的手下,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周密严谨的计划。
十八岁的那个穷小子,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站在耀眼的公主身边。但现在的他,却成为了她的丈夫。
而这一桩婚事竟还是路霈亲手促成的。
他彻底将他摆了一道,他耍了他!
路霈感觉自己简直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从来都只有他利用别人,现在却被他算计了,甚至到最后…他还威胁他!
路霈无法原谅,恨不得让他死。
柳励寒打量着面前这男人暴躁的神情,这么多年他鞍前马后地跟在他身边,了解着男人的性格,他老
练深沉,喜怒不形于色。
他真是气坏了。
这是最好的机会。
柳励寒从文件夹里摸出了那份亲缘鉴定报告,递到了路霈的手里:“路先生,还有一件事,恐怕比魏封更加重要。”
路霈接过了检测报告,当他看到最后一行鉴定结果时,之前的暴怒已经消失了,他坐在椅子上,长久地不发一言,漆黑深沉的眼眸里涌动着某种让人不安的因子。
那是死亡的气息。
就像他当年看到浴池里妻子冷冰冰的尸体时,一模一样的眼神。
柳励寒不失时机地向他表明衷心:“路先生,他们一直在骗您,辜负您对他们所有的信任,他们背叛了您。只要您相信我,我会一直在您身边,为您做任何事。”
“做任何事?”路霈的眼神冷得像零下三十度的坚冰,“你想为我做什么?”
“只要您能既往不咎,原谅我当年…当年的愚蠢行为。您吩咐我的任何事,我义不容辞!”这是柳励寒生平第一次鼓起如此大的勇气,向他做出这样的保证。
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必须拼一把,柳如嫣已经跑了,他再也不能倚靠任何人,只能靠他自己了。
赌一把,前路光明,财富地位唾手可得。
路霈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站起身,极具压迫感地望着柳励寒——
“替我办件事,如果办好了,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
魏然和哥们韩骁抱着篮球走在街头,一个垂头丧气,一个唉声叹气。
期末考刚刚结束,魏然感觉很不妙。
他哥要是看到了他的成绩单,这个暑假他就别想轻松了,他肯定给他报各种补习班。
他还想参加哥哥姐姐的蜜月旅行呢,肯定也不行了。
不过他们会有蜜月吗?
说不好。
从那天婚礼现场的情形来看,俩人好像都不是很开心。最后姐姐还强迫他离开,不准他再来这种场合。
魏然情绪低沉了下去,韩骁听到他的叹气声,望他一眼:“你考得再烂,至少比我好吧,我英语作文直接没写,你好歹…还写了两行,两行还是三行?”
“不是为这个。”魏然叹气
道,“韩骁,你有姐姐吗?”
“有啊,不过我姐很讨厌我,我很小的时候,用她的口红画画,把她气得啊,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她掐我叽叽,艹,老子现在都还记得有多疼!”
“……”
魏然扫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活该呢。”
“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感觉我姐…好像不太喜欢我了。”
“全天下的姐姐都讨厌弟弟,这太正常了,尤其是十岁以前,人嫌狗憎的年龄里,我姐简直恨不得亲手干掉我。”
魏然又叹了口气:“但我觉得,我姐不是那种人,她不会嫌我不好,十有八|九是跟我哥吵架了才这样。”
“你说的…是那天的漂亮姐姐啊?她是你亲姐吗?”
“绝对亲!”
两人正说着话呢,一辆黑色奔驰车停在了路边,柳励寒从车里下来,挡在魏然面前:“魏然,跟我走一趟,路先生想见你。”
“路先生?”
“路安纯的父亲。”
魏然睁大了眼睛:“他为什么想见我?”
“你去了就知道了,上车吧。”柳励寒缓缓侧过身,做出了欢迎的手势。
魏然和韩骁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多想,坐进了车里。
婚礼宴会上,魏封引荐他见过那个男人,当时他只简单地问了句,似乎并没有把他看在眼里。
此后,两人再无交集,不知道那位路先生这时候要见他,是为了什么。
魏然摸出手机,想给兄长打个电话问问,柳励寒看出了他的意图,说道:“你哥也在,等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了。”
“这样啊。”魏然看了看开车的司机,“乔叔叔,你也在啊。”
“嗯。”乔正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魏然又问道:“那我姐…我是说,我嫂子在吗?”
“你这小孩话怎么这么多。”柳励寒嘴角绽开冷冷的笑意,“到了,就知道了。”
……
半个小时后,轿车停在了东区一处尚未完工的建筑工地门口前,柳励寒带着魏然走到了只起了一个骨架的钢筋水泥建筑之中。
“路先生和我哥在这里?”
“嗯。”
前夜刚下过雨,路面湿润泥泞,两人踩在木板上,朝着下方地基台走了过去。
穿着黑西装的路霈,倚在基柱边,指尖拎着一根烟,手轻微地颤抖着,不知道是出于愤怒,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路先生,人带到了。”
魏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索性也只能跟柳励寒一样叫他路先生。
“路先生,我…我哥呢?”
话音未落,路霈忽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脸,饶是魏然如何挣扎,但他的虎口宛如禁锢猎物的锁夹,紧扣着他的下颌,令他无法动弹。
路霈定定地望着他的脸庞,打量了约莫一分钟左右,似乎真的在他的脸上找到了似曾相似的影子。
眼底唯一的一丝光芒也沉寂了下去,留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