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瑜:“?”
系统:“……”
穆瑜:“又赚了多少……算了。”
他关了原本打开查看的存款余额页面,和系统一起默契地退出后台,装作一切从未发生。
“我们不能撞坎伯兰。”冷静下来,系统也恢复了逻辑分析能力,“坎伯兰只会追着宿主赔钱。”
假装不认识他们,在宽阔空荡没有监控的城郊主干道上,迎风一路追着他们,赔钱。
“对不起我被您撞了这是赔偿款请您务必收下。”
“对不起我的脚太不懂事居然踢到了您的车,这是赔偿的伯格黑德俱乐部请您务必收下。”
“对不起您一定受惊了作为精神损失费这是赔偿给您的伯格黑德银行……”
系统还没从这些模拟场景带来的惊吓里回神,负责自动驾驶的人工智能忽然紧张地闪了两下红灯,弹了个警报。
后车过近。
看起来是个很有本事的司机,自动驾驶已经变速急转突然甩尾好几次了,也没能甩开。
但因为也没有探测到什么特别直白的恶意,所以也没有立刻预警,直到刚才两车在拐弯处擦倒车镜而过,差一点就发生了极轻微的剐蹭。
“是坎伯兰在开。”穆瑜看了一会儿,认出这个驾驶风格,“他年轻时玩过赛车。有段时间,还一直想把我绑在保险杠上。”
系统悚然:“后来呢?!”
穆瑜回忆了一会儿,印象实在不深:“没绑成。”
坎伯兰对他的报复雷声大雨点小,除了开局稍显劲爆,后面其实都有些寡淡。
穆瑜过去演戏的时候,拍摄、宣传、路演对他来说都是工作,他自己在这个流程中最感兴趣的部分,其实是看剧本。
也不光是看挑出来的剧本——他的邮箱常年被想碰运气的个人和小型工作室塞满,里面的剧本五花八门什么样都有,大都有些粗制滥造加异想天开,但依然不妨碍设定都相当刺激。
永远不要怀疑一位三金·什么都能拍·什么都会演·影帝的邮箱里,能塞下多少个g的神奇剧本。
有不少小报记者都曾经拍到过,在片场又没戏拍的时候,当红影帝拎着个小马扎,坐在角落抱着手机一看就是四五个小时。
#问就是手机没有防沉迷#
比起震撼穆瑜的那些相当离谱、动辄摘肾跳海悬崖蹦极的虐心剧情……坎伯兰这个反派bss的想象力有些太过局限。
说实话,其实很难给久经剧本荼毒、又沉迷工作的伯格黑德经理人留下太深的印象。
系统忍不住花了两块钱,解锁了当时那个片段的执行任务记录仪。
的确挺普通、挺寻常、挺平淡无奇……但得分视角。
在跟拍穆瑜的任务者视角,无非是和平时差不多的一天:用笔记本工作、用手机工作、替坎伯兰开了一会儿车(任务者自行备注:由于某些特殊原因超过了45km/h限速,决定之后一个月开车只开30km/h)、开启休眠状态。
而坎伯兰那边的视角,是在有几辆车盯上他,意图制造一场车祸“意外”——而在他手里极速狂飙的这辆车即将失控时,被他摔进副驾的经理人忽然伸手接过了方向盘。
一个小时前,坎伯兰刚把那个装模作样又是“游魂”又是“抱病”的经理人拖上车,要当着所有人揭露这人的真面目。
他想不通,那些运动员简直疯了。拿了奖接受采访,不先感谢俱乐部、不先感谢投资方,口口声声都是经理人。
生死关头,经理人越过中控替他驾驶,远超自动驾驶也远超他的控车技巧,漂移急转在路牙上蹭出飞迸的火星。
窗外的一切都在狂飙着后退,发动机在嘶吼,电流在耳麦中尖锐啸叫。
苍白瘦削的手骨节分明,手指很干净,没什么血色,稳稳握着剧烈震动的方向盘。
坎伯兰看着他,像是傻了。
光影变幻,命在旦夕。伯格黑德的经理人取出写好的训练章程,塞进坎伯兰怀里,单手挑开自己一侧安全带的搭扣。
“坐好。”那个声音温润沉静,咬字习惯比一般人要稍缓,丝毫不像他的仇人,“会有一点晃。”
……
系统已经有点儿能理解,坎伯兰为什么对它的宿主这么念念不忘了。
即使是前任反派**ss,也顶不住被自己的仇人在飞车追逐战里救了命……而脱险后五分钟,那个救了他命的仇人就安静地昏迷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就像即使是前任反派**ss,在终于意识到自己恨错了人、报复错了人以后,也做不到毫无波动地旁观那种场景。
——除了工作毫无爱好、唯一对他提过的要求也只是“让我跳一次吧”的经理人,在慌乱的扶持和惊呼声里,脱力地跪摔在冷冰冰的冰场。
然后转头就是某场毫无预兆的雪山意外,熟悉的生死关头,熟悉的命悬一线。
明明还和平时一样说话和笑,看不出异样。
那人没像上次一样,神通广大一路带他飞一起脱险。而是把唯一的一条安全绳挂在他身上,自己平静地松开手,坠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缝。
谁来也遭不住。
就算是再疯再邪性的反派bss也遭不住。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系统也离谱地猜到了,在这条不限速也没有其他车辆、空空荡荡的高速公路上,后面那辆车为什么还在没完没了地追。
“……宿主。”系统有点紧张,牢牢抱着他们的余额,“他不是想撞一下您的脚趾头吧?!”
它甚至都能模拟出前任反派bss那个魔怔的心理历程了——毕竟对方鬼鬼祟祟追了他们一路,一路都结账未遂,一路都被迫参观了雪团小朋友精心安排的游览路线。
一路眼睁睁看着穆瑜带雪团吃了一顿十块钱的蛋炒饭、坐了五十块钱的小火车、去了免费的游乐场、逛了穷酸到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动物园。
虽然之前赠送了雪谷的所属权……可雪谷毕竟也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
好歹也是穿书局的系统,局里最不缺的就是乱七八糟的,一秒能给你找出八十个“身心俱疲归来后,安于贫穷平淡,只想孤身带崽吃炒饭”的心酸情节。
最直接的破局办法当然是塞钱。
既然要装作不认识、不了解、擦肩而过陌生人,最直接的塞钱办法,当然是撞一下脚趾头赔几十个亿……
穆瑜调整后视镜的视野,向后看了看,难得没有用“是啊”回答系统的问题:“应该不是。”
系统愣了愣:“不是吗?”
“我们这辆车的避震系统很好。”穆瑜说,“这个速度,即使碰撞,最多也只会擦伤尾翼,不会撞伤我的脚。”
系统稍稍松了口气:“哦……”
原来是撞一下他们这辆车的尾翼,赔几十个亿。
他们这辆车的人工智能好几次险险避开,特别害怕,已经战战兢兢忍了一路,终于汪一声哭出来:“那是我的脚啊!!!”
穆瑜:“……”
系统:“……”
不论是为了不收钱、还是为了他们这辆车无辜的尾翼形状脚趾头,还是为了小雪团今天在游乐场特别想坐但是没坐成的创极速飞轮。
穆瑜抱起刚睡醒的小雪团,拢着小家伙的后背,低头鼻尖碰鼻尖打招呼:“晚上好。”
小雪团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家,高兴得眼睛亮亮,抱住穆瑜:“晚上好!”
穆瑜也被软乎乎的小家伙拱得笑出来,揉揉埋在肩头的脑袋:“想不想坐云霄飞车?”
系统肯定它绝对听见了“叮”的一声。
小家伙睁圆了眼睛,那一点儿刚醒的困劲瞬间飞了,黑眼睛亮得像星星。
完全看不出s03世界的ai激情吃瓜发来的推送《是雏鹰,还是冰原狼?》里写的,冷冽凶狠、沉稳早熟,即将扎穿未来冰坛的一柄飞刀。
穆瑜托自动驾驶再坚持一分钟,抱着小家伙在副驾驶坐好,系牢安全带,联络s03世界的ai帮忙清场。
“不用清,你们误入赛道了。”对面的ai回复得特别快:“明天有拉力锦标赛比赛,这条高速路总长46.93公里,没有车辆,没有任何障碍物。”
事实上这条路今天下午就封了,但自动驾驶第一次被人追着不依不饶撞尾翼,不是太有经验,一路都有些过于惊慌失措,没有看到隔离带和绕行标志。
ai特别热血,砰地一声帮他们把46.93公里沿途的节能型环保路灯全部打开:“冲!!!”
小雪团在梦里玩了急速创飞轮,一醒来就能玩云霄飞车,攥着小拳头,激动到不想说话:“啊!!!”
穆瑜从人工智能手中接过方向盘。
发动机的轰鸣声变得热烈澎湃,那一瞬间,强烈的推背感把所有乘客拥进微微震动的座位。
他们行驶在空旷宁静的马路上,轰开凝沉的夜色,路灯随着飞掠的车身渐次亮起。
穆瑜思考了下整个环境里还缺点什么,然后提出建议:“聊会儿天?”
系统在时速瞬间飙上两百七的车顶上迎风飘摇:“啊???”
小雪团一点也不害怕,睁大眼睛盯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
暖色调的灯光一盏接一盏亮在黑净的眼睛里。
“我想一直陪雪团长大。”穆瑜单手扶耳麦,在呼啸的风声里和系统讨论,“有没有什么稳妥的办法?”
这件事的牵扯有些广,往回追溯,还要从燕逐末说起。
在原世界线里,燕隼之所以会成为燕逐末,是因为坎伯兰那个疯狂的念头其实是对的。
没能成功来到现实、滞留在温室里的意识,的确有可能进入某具新的身体——尤其是这具身体里面没有意识,掉在冰川里冻了很多年,所以也始终保持着坠落时的身体状态的情况下。
年轻过头、只是因为过于沉稳而经常让人忘记年龄的伯格黑德经理人,坠入冰缝时只有二十四岁,冻在冰川里、和冰川一起沉睡,于是一直停在二十四岁。
系统这次几乎是震惊了:“所以——”
所以穆瑜会知道,燕逐末就是燕隼。
因为那位坠入冰缝的经理人,身体被冻结在了冰川里,冰川在多年后缓慢移动至雪谷,恰好进入一片冰湖。
项光远不小心踩到的那个特殊坐标,一度寄居着某个沉默的游魂。
在沉进湖底的十年后,那个游魂等到一座冰川,冰川里有另外一个二十四岁的身体,他藉由此重新回到那个不欢迎他的世界。
s03世界的那个ai和穿书局常年合作,遇到这种事,一般都会友情知会一声“冻在冰里那个你们那边征用过的身体让人捡走了啊”,所以穆瑜会知道这件事……甚至还帮了点忙。
“泪痣是我帮他点的。”职业使然,穆瑜也不是没自己做过妆造,“他跟我学过一段时间台词。”
所以重现人世的燕逐末学会了说话、能够正常交流,并且依然保有儿时的泪痣。
至于负责s03世界的ai终于艰苦卓绝地攒够了足够的报错、足够的异常数据,终于抢来了推翻了这个世界规则的权限,第一件事就是嗷嗷叫着恶狠狠把时间往回硬拉推二十年……那就是后话了。
重点是,穆瑜上次来这个世界的那具身体,被他送给燕逐末了。
系统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上上次的身体呢?”
“在玉兰树的枝干里吧。”穆瑜想了想,“酒店门口的那棵,骨灰应该是埋在那棵树下了。”
系统:“……”
而他们这次征用的“余牧”这个身体,质量比原世界线还要差。
陪小雪团一辈子不难,问题是谁的一辈子。
穆瑜托s03世界的ai做了个非常复杂的寿命预测,所有能用的办法都用上,这具身体最多也只能活到三十五岁。
但凡有个能替换的身体,也不至于这么拮据,于是就又回到了上面的问题——剩下的那个选择,是死后当一颗玉兰树。
好处是这类树种普遍长寿,咬咬牙能活上千年,坏处是不会说话也不能动。
#到时候雪团想老师了,就去酒店门口敲树,老师就扔下来一朵玉兰花砸他脑袋#
穆瑜不认可系统的场景模拟:“我也可以去汽车人世界,找他们帮忙。”
系统:“……”重来。
#到时候雪团想老师了,就会有一个十米高的汽车人踏着七彩祥云来扛着比完赛的雪团回家#
系统揪着s03世界的ai晃:“啊啊啊没有别的办法吗!”
s03世界的ai哆哆嗦嗦:“还,还有一头长得挺好看的长颈鹿……”
管理员身份的ai并没有干涉世界运转的权限,和穿书局有合作,也一律都是原主自愿选择死亡、或是意识强度太差自行消散的情况。
比如经理人原主的意识,就是自己放弃了活下去——坎伯兰要对他复仇,是因为他抢了别人的最后一次比赛机会,可坎伯兰不知道,那个“别人”抢了他十几次机会。
ai和原主商量,其实那位很厉害的叫“穆瑾初”的先生没什么考核热情,完全接受原主回归,你回去他还能快点下班。
原主没有选择回去,因为太累了。
他宁可帮ai积攒一个“报错记录”,或许某一天,攒够的报错能推翻那个制度,剪断每个人脖子上的绳索。
管理员ai无法做到更多,继续监管世界、监管温室,看着一个又一个意识疲惫地陷入沉睡。
至于ai最狂野叛逆、差点就因为违规被停职的一次,就是在发现重置的余牧居然还想去祸害燕隼以后。
还没干缺德事儿、但即将要去干缺德事儿的余牧,被三百六十度循环播放上条世界线的梦境,播了一个月,硬生生把余牧的意识搞崩掉了。
这种“赌上我做裁判的生涯和职业道德也要亲自下场灭了这个人渣”的同归于尽的气概,的确换来了穆瑜,可也导致这具身体原本就不太长的小命进一步缩水。
……
“总结一下。”
穆瑜单手换挡,不减速过弯,迸出的火星与夜空飘落的雪相遇,把后面那辆车远远甩在身后:“如果不干涉这具身体的自然寿命,还有什么方法?”
小雪团用力攥紧安全带,不再看车窗外,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黑亮的眼睛像是某次被当作礼物、用雪洗得干干净净,又在手心里紧紧攥着,攥得太久已经变暖的小石头。
穆瑜和小家伙拳头碰拳头,欣然同意再快再刺激一点,同时也循循善诱地耐心科普交规,绝不可以在非竞速道路上这样开车,车祸一声响亲人两行泪。
绝对没有小朋友不会崇拜一脑袋撞飞坏人的小朋友,就像绝对没有小朋友不会崇拜云霄飞车的驾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