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林佑谦不由上前几步,却忘了自己依然手执驱邪剑。
贺沉抱着怀里的人往后退,语气严肃:“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伤了林煜。”
林佑谦一愣:“我我我、我没有想伤……”
他急得满头大汗,心知自己嘴皮子不利索,一时根本解释不清楚,只好停下脚步,闷不做声地收了驱邪剑。
林煜蹙了蹙眉,想问刚才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误会,但脑子晕晕沉沉,实在没什么力气,便打了个圆场:“我们先回学校吧。”
出租车上,司机大叔频频暼向内后视镜,眼神充满好奇。
一个长相贵气的帅小伙坐在后座,怀里抱着一个看不清脸的人。
那人身上裹着一件外套,整个人都躲进帅小伙怀里,从头发来看像是男孩子,但身量又不太像,体型差有点过大了。
“头还疼吗?”贺沉一只手扣住纤细的腰,另一只手绕至太阳穴,指尖稍稍用力揉着。
林煜缩在他怀里,眼眸闭阖,从喉咙里发出轻哼:“嗯,疼……”
“前几次都没见你头疼,会不会又是什么副作用?”贺沉皱起眉头,面上表情不太好看,语气却依旧低沉温柔,“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林煜想起自己毫无征兆见到的那一幕,试图描摹出那两个人的模样。
但画面变得极为模糊,只能隐约记起是两个身穿古代衣服的男人。
所以,他的脑海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两个古装男子?
这件事跟他头痛到晕过去,又有什么直接关联?
“不知道啊……”他越想头越痛,不禁低吟一声,本能地将脸埋进温热的怀抱里,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一点疼痛似的。
柔软的脸颊贴上胸膛,贺沉心脏抽了抽,小心翼翼地收紧双臂,像是要将人彻底揉进身体里。
坐在副驾驶的林佑谦也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他的动作,抓住书包背带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
这时,贺沉抬起脸,和镜中的他对视。
只一眼,透骨奇寒。
林佑谦几乎牙齿打颤,迅速撇开视线。
车内气氛古怪,一路再无他话。
约莫一小时后,出租车到达A大校门口。
贺沉本想将人抱回宿舍,刚动了动,怀中人就醒了过来。
林煜挣扎着从他怀中起身:“我自己走。”
又不是在拍偶像剧,真让贺沉将他一路抱回宿舍,那他以后在A大还怎么见人?
“好。”贺沉不再坚持,先行下车后,伸出一只手挡住车顶,防止他的头撞上去。
“林佑谦,今天谢谢你。”林煜落地站稳后,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人,“等我们找回周崇的……其他部分,到时候还要再麻烦你一次。”
“别、别说什么麻、麻不麻烦。”林佑谦低着头,声音不大,“你帮、帮过我很多、多次,这、这些都是、我应该做、做的……”
林煜不再啰嗦:“好,那你回去吧,我再联系你。”
三人分成两路,各自回宿舍。
今天是周中,李彦辰在上课,魏书还在医院陪着周政,宿舍里一片寂静。
贺沉温声道:“先躺上床,睡一会儿。”
林煜趴在桌子上,像一朵被霜打蔫儿的花:“不行,我还没洗澡……”
“都累成这样了,还想着洗澡?”贺沉有些无奈,俯身摸了摸煞白的小脸,“我怕你洗着洗着,在浴室里晕倒了怎么办?”
“嗯……”林煜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应声,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
“要么……”贺沉眯了眯眼眸,“我帮你洗?”
紧闭的双眸一下子睁开,林煜连连摇头:“不用!”
贺沉微微一笑:“那你脱掉衣服,乖乖爬上床去睡觉。”
“好吧……”林煜妥协,有气无力地起身。
贺沉帮他从床上拿下睡衣:“就在这换?”
林煜接过睡衣,往浴室方向走:“我去浴室里换。”
“啧……”贺沉眸色微沉,目送那道清瘦的背影走进浴室。
又不是没看过,至于换个衣服都躲着他吗?
这一觉,林煜睡到了天黑才醒来。
他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皮子,猝不及防撞进一双黑沉的眼眸里。
天色昏暗,贺沉就这样站在他的床边,不知看了他多久。
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他试图分辨漆黑的眸底汹涌翻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头顶的灯却亮了起来。
“醒了?”贺沉抬手摸摸他的额发,语气轻柔,“头还疼不疼了?”
仍是那双温柔好看的眼睛,好像刚才的一刹那只是他的错觉。
林煜闭了闭眼眸,小声回道:“不疼了。”
“那就好。”贺沉放下手,走到桌前兑了一杯温水,“喝点水。”
林煜裹着被子坐起来,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忍不住问道:“你刚才站在我床边做什么?”
“没什么。”贺沉神情自然,“我有点担心你,所以想看看你醒了没。”
林煜信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贺沉看着他:“周崇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林煜沉默了几秒,回道:“交给警察叔叔解决。”
贺沉微一挑眉:“报警?”
“周崇年纪这么小,没和谁有过深仇大恨,既不是情杀也不是仇杀。”林煜抬起眼眸回望他,“凶手用上分尸这种极端残忍的手段,有用的器官也全都被挖掉了,很大可能是……”
贺沉的神色凝重起来:“碰到了贩卖器官的犯罪团伙。”
“没错。”握住水杯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林煜语气低冷,“这种大案子,不会是孤案。”
贺沉微一沉吟道:“那我们报警时,应该怎么说?”
“虽然我没看见凶手,但我从周崇的记忆里,看到了他最后去的地方——酒吧后街。”林煜将水杯递还给他,“那条街没有监控,但当时停了一辆车,只要那辆车里有黑匣子,就能找到线索了。”
魏书说弟弟和哥哥吵架后,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但其实那段时间里,周崇就一直睡在酒吧的仓库。
为了减轻哥哥的负担,他挤出时间去酒吧打工,但又害怕哥哥知道后会骂他,所以每次都偷偷去。
他本来是想等攒够钱,就把那件哥哥最喜欢的生日礼物买回来,这样也能趁机与哥哥和好。
他知道,哥哥永远不会真的生他的气,也不会舍得不要他。
然而,命运偏偏就是如此残酷……
幸运的是,那辆停在酒吧后街的车,如实记录下了周崇被一伙人迷晕带走的过程。
林煜匿名给警方递送了黑匣子,警方立即展开搜索调查。
这期间,他也利用林家的关系,将周政转移到另一所医院。
“以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过这个孩子?”林正扬站在病床前,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孔。
“是室友的朋友,不算太熟。”林煜明白父亲在疑惑什么,主动解释道,“他是孤儿,弟弟又失踪了,家里情况比较困难。”
“原来如此……”林正扬叹了一口气,又望向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道,“阿煜,你打小就心地善良,但父亲也告诉过你,这世上可怜的人实在太多,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
“我知道,父亲。”林煜目光平静,“所以,我正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父子二人对视片刻,最终还是林正扬先移开目光,问起了另一个问题:“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再……梦见那孽畜?”
林煜脊背一僵,眉心拧了起来。
自从知道周崇出事后,他整个心思都扑到了这件事上,再加上那东西没再出现过,自己差点忘了它的存在。
“那孽畜又开始兴风作浪了?”林正扬见儿子神色不对,语速急了起来,“不是说那个叫贺沉的孩子能克那孽畜?”
林煜在心中衡量一番,最终选择说出实情:“那东西……已经凝出实体了。”
他被那东西纠缠了十多年,林家没有任何人能帮他脱离噩梦。
但如今那东西凝出实体,也许父亲会有办法,至少能保护贺沉不受伤害。
“你说什么?”林正扬脸色大变,一把握住儿子的胳膊,“什么时候的事?”
林煜吃痛,不由往后躲了一下。
林正扬意识到自己用了太大力气,连忙松开手,语气焦急地追问道:“阿煜,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先别急。”林煜神情冷静,“至少我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随后,他将万圣节前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当然省略了那东西对他的胡作非为。
但因为这一重要省略,有些事就说不通了。
“那孽畜为何会上一个普通人的身?”林正扬脸色极为难看,“它缠着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林煜抿了抿唇,一时无言以对。
他总不能告诉父亲,那东西疯狂偏执地将他划为它的所属物,一逮到他就又亲又咬又舔,像是要将他全身都打上自己的标记。
“过去那孽畜躲躲藏藏,缩在你的梦里,我们奈何不了它。”林家家主向来泰然沉稳的眼神变得狠厉,“但如今它凝出实体,我定然不付一切代价,要它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几日后,A市警方侦破了一起大型器官贩卖案,解救了数位尚未被摘除器官的少男少女。
根据犯罪分子的供认,警方分别找回了周崇的头颅和四肢,以及埋在土里的半截身体。
但心脏和肾脏已经被移植到了病人身上,无法再取出来。
尸体惨不忍睹,林煜请入殓师将找回来的身体部位进行缝合,勉强还原了完整的尸身。
随后他们来到医院,准备在病房内进行招魂仪式。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烧的是周崇的篮球服。
林佑谦点燃立香,默念招魂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