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他明明已经拿到了一等奖,为什么还有个特等奖!
聂棋咬着牙恨不得将奖杯摔烂,更恨不得将许青霭那张画撕烂。
梁长青亲自给许青霭颁奖,与刚才给别人颁奖的客套不同,他语气和表情都温柔的不得了,甚至多夸了许青霭好几句。
聂棋垂眸看着相册,拿起手机匿名在群里发了出去。
“原来许青霭跟评委老师认识啊,今天这个特等奖不会是特地为他设的吧?”
“听说他被包养过,选这么一个特等奖真的很难服众,很难不想到是不是走了后门。”
“他的画真的有那么好吗?输了的人就输在没有和评委关系好?”
聂棋发完消息,好整以暇地看着台上,这次他倒要看看许青霭怎么收场。
“陆总,这边请。”男人略微弯腰示意,打量着这位总裁的表情,抹着冷汗战战兢兢地给他报告工作。
他刚上任不久对陆黎书了解不深,只知道这位老板严苛冷淡,一见才知道传言还是保留了,不过好在并不是不讲道理,甚至还指点他一二。
他稍微松了口气,顿时对这位年轻总裁更加钦佩。
秦缨跟在陆黎书身旁为分公司总经理捏了把汗,本来今天只有一场活动,视察分公司应该放在下周,但陆黎书要抽时间见许青霭便将行程提前,搞得整个分公司都如履薄冰。
“陆总,那不是……”
男人跟着秦缨的话抬起头看过去。
女人看着约莫三十多岁,长发盘起来,红色半身长裙搭件皮外套看起来一身酷劲儿,她摆摆手让旁边的人先走,然后朝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秦缨侧头跟男人说:“你先过去准备,陆先生稍后就到。”
男人点点头离开。
陆安然走到跟前,勾着眼角等他叫人。
陆黎书有点无奈,“姑姑。”
“陆小姐。”秦缨打了招呼,问她:“您怎么也在这儿?”
陆安然是个很知名的服装设计师,在M国有个高奢品牌工作室,这几年在新闻和各大秀场视频上看到的次数都比见着本人多。
她一直未婚,明明快五十岁但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
她性子爽朗凌厉,人又倨傲从不虚与委蛇,找她设计得让她看得上眼否则谁的面子也不给,所以在平洲那些太太小姐圈子里人缘并不太好。
她蹙眉看陆黎书的穿着,“陆氏要破产了?这么寒酸的衣服也肯穿出来。”
“……”秦缨轻咳了一声,心想这位姑奶奶说话还是这么直接,“陆小姐是这样,陆总最近谈恋爱。”
陆安然当场就愣住了,陆黎书不近□□多年,怎么突然开窍了?
“和哪家的小姐啊?不会是谢家那个吧?”陆安然蹙起眉,俨然是很不赞成。
谢薇宁三天两头托人去求她的设计,却又要摆影后的架子,还没过门儿就把自己当陆家的准少奶奶,一口一个姑姑叫得她心烦。
“是个男人。”陆黎书说。
陆安然又愣住了,男的?
陆黎书没多说许青霭的身份,只道:“他年纪小也怕生人,等以后熟悉了我再带他见您。”
陆安然“啧”了声:“跟我还护短,怕我欺负他?”
陆黎书勾唇轻笑,“有我在,您也欺负不了。”
“许青霭,你很得意啊?”聂棋轻嗤一声。
许青霭淡淡道:“不得意啊,意料之中的结果。”
聂棋被他噎的一哽,嗤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有个特等奖啊?怪不得听见我拿一等奖的时候一点也意外。”
许青霭瞥他一眼:“怎么,等不及磕头叫爸爸了?”
聂棋看他表情冷淡活像是看不上他,那团恨意顿时烧得更旺,不由得讥讽道:“你有什么好清高的,哦对,那边有你雁美的同学,不去打个招呼啊?”
许青霭懒得理他,侧头跟林尘说:“一会我要出去买个东西,你去不去?”
“去!”林尘还兴奋着,抱着奖杯说:“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感谢你指导我画画,帮我的祖坟烧青烟。”
“好啊。”许青霭随口应了,弯腰从地上捡起奖杯跟林尘一起往会场外走,掏出手机准备跟S说一声,结果刚解了锁就被人狠狠一扯。
他手一滑不小心打开了微信旁边的APP,下意识抓紧手机直接按到了求助键,耳边立即响起一声尖锐嘶鸣。
他一愣。
S也在这儿?
许青霭一愣神,踉跄着被聂棋扯得撞在门上,脊背疼得炸起冷汗,他顾不上疼立即抓着手机很慢的吸了口气,忐忑的落下手指。
他飞速抬起头,在人群里寻找提示音。
S今天穿了西装,搭白色衬衫还有深蓝色领带,不是他的同学也不是今天的评委老师。
许青霭眸光急切梭巡,那个声音很近,他拨开人群,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当场呆愣,心跳陡然加速。
黑色西装、白衬衫、深蓝色领带。
清冷、禁欲。
陆黎书。
许青霭心里的不安瞬间放大,他抖着手,艰难地按了一下APP,随着一声尖锐的提示音响起,他浑身的血液瞬间抽空,一道干雷当头劈了下来。
他的S,是陆黎书。
“啪嗒。”手机掉在地上,许青霭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每一根神经都在问为什么S是陆黎书。
他怎么可以是陆黎书。
许青霭眼前发雾,心跳紊乱的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控制,嗓子眼儿发干抽紧,指尖与舌根像是被水泥浇灌一寸寸失去知觉。
麻木,刺痛。
许青霭的呼吸急促而没有规律,喘气声大得吓人,他却连伸手捂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看着男人脸上猝然闪过的惊诧与慌乱。
许青霭拼命地咽唾沫,窒息感兜头笼罩,他尽力憋着气放慢呼吸却徒劳无功,只能绝望地接受他的过度呼吸综合征即将爆发。
林尘在他耳边说话,像是很急切但他完全听不清,他的五感被封住,像是尊还有思考的人偶站在那里。
许青霭头一次恨自己有这种病。
陆黎书正和陆安然说话,听见提示音时以为是别人也安装了APP,第二次便发觉不对,但没等他做出反应第三次便响起来。
他隔着人群看到了脸色瞬间煞白的许青霭。
心脏在那一瞬间失去跳动,陆黎书脑子里只剩两个字,他怕许青霭认出来拒绝过许多次拍照和视频,也不得不在他面前装嗓子不舒服,只为了让他别那么早发现。
不得已答应见面,他想过那天要怎样哄他,也想过怎样去补救,但万万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了第一面。
许青霭脸上的不敢置信与震惊很直白,像一把刀狠狠扎进陆黎书的心脏中央,再用力拧上一圈,疼得他连呼吸都快做不到。
两人只隔了不到五米,陆黎书却觉得像是一瞬间划开了一条银河,许青霭用眼神给他劈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陆黎书与他四目相对,看到他表情不太对劲,担心他会病发便直接往他走去。
林尘被吓傻了,握着许青霭的肩膀问:“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啊许青霭,你怎么了?没事吧?许青霭。”
“他没事。”陆黎书看着许青霭,却是跟林尘说:“你先出去。”
“你是……”林尘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但一时想不起来,正想着又听见男人冷厉的嗓音:“我说,出去!”
林尘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激灵,秦缨小跑跟过来跟他解释:“同学,这位先生是许同学的长辈,有些事要跟他说,你不用担心交给他处理就行了,来跟我出来。”
林尘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哦”了声抱着奖杯走了,偌大会场只剩陆黎书与许青霭两人,他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小朋友,干涩的喉咙像是吞了把铁砂。
“你是S,是吗。”许青霭用了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陆黎书说:“是我。”
许青霭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他从七岁开始就没再哭过,本以为早就已经不会哭了,可这一刻却像是两汪决堤了的泉眼怎么也收不住。
陆黎书想伸手给他擦眼泪,但许青霭后退了一步,踉跄着捂了下胸口,低声说:“你别……别碰我。”
陆黎书僵在原地,听他排斥的话顿时心痛如绞。
他怕自己的靠近会让许青霭更加紧张导致病发,便没有再靠近。
许青霭一只手撑着桌子,忍着寸寸蔓延的麻木感,在病发之前很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陆黎书。
他眼角弯着嘴唇轻抿很努力地笑着,用含着水汽的通红双眼看向陆黎书,明明是在笑却让人觉得绝望的快要碎掉。
只剩两人的会场寂静到落针可闻。
许青霭张了张口,用很轻的嗓音问他:“陆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