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书怒火骤生,指尖用力地几乎要将手机捏烂。
他压着灼烧的怒意,尽量平静地往下看这个短短的调查记录,许青霭的生父许广成年轻有为,长得又好,和他母亲苏虹结婚时算得上郎才女貌。
然而好景不长,婚后他便因赌赔光了所有家产还负债累累,夫妻关系急转直下甚至开始大打出手,许青霭自然难逃暴力。
许广成嗜酒赌博还动辄诉诸暴力,苏虹在许青霭七岁那年同他离婚,一走了之。
离异后,许青霭跟着许广成生活在雁城,但由于身体不好经常生病。
陆黎书看到这里,蓦地想起许青霭那次去他家里找笔时,无意中跟他说过一句“没关系的,我经常生病已经习惯了”。
他当时没有多想,此时想来,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态轻描淡写的说出“经常”生病,和“习惯”这样的字眼来的。
他也没有办法精准判断,那到底是生病还是暴力导致的受伤,但想来哪一个都不好受。
据他了解的许青霭不是故作坚强,也不是假装不在意,是真的有韧劲儿。
他骨子里的浪漫与乐天没有因为不幸的童年而有任何折损,依然长成了这么好的模样,陆黎书却越发心疼。
许青霭很会笑,逢人就弯弯眼睛,但笑容底下到底藏了多少苦根本没有人了解。
他继续往下翻,许广成离婚的次年娶了姜慧,还生下一个儿子。
许青霭从初中开始住校,后来以第一名的好成绩考到了雁美。
短短一页纸,却像是在陆黎书心口压了块石头。
许青霭身体不好他是知道的,还有那个定时炸弹一样的过度呼吸综合征。
不能紧张、害怕、情绪激动,可遭受暴力的时候这些情绪会一股脑砸在他身上。
许广成不会因为他犯病而心疼,拳头也不会因为脆弱而选择放下。
他时时刻刻生活在极度的恐惧与紧绷之中,也就等于随时笼罩在过度呼吸综合征发病的阴影下。
许青霭考上雁美,又因为那些流言而被强行退学,想必也不会有人关心他,他是怎么一个人扛过来的陆黎书没法想象。
他会选择找一个男模聊天,讲他心里不开心的事情,暴露他最脆弱的一面,是否也因为现实中没有人肯听?
心脏几乎被挤压碾碎,心疼如煮水冒泡源源不断。
陆黎书搁在桌上的手指攥得几乎泛白,想要回到十几年前亲手找出许广成将他撕碎,然后领走那个小小的许青霭。
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许青霭要独一无二的坚定选择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明白了为什么告白时要哭着问为什么连你也不肯要我。
他从小就生活在抛弃中,母亲离婚不肯要他,父亲虐待他,娶了后母自然更加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不仅要承受冷眼,还要看着他们对弟弟呵护备至,疼爱有加。
他长到这样大,没有一次被坚定的选择过,也没有人给他独一无二的偏爱。
陆黎书终于知道为什么许青霭在面对S的时候那么听话,像个天生的被支配者一样乖巧。
他也许没有被支配欲,但他需要强烈的被掌控、被管教的认知,像一根永远不会松开的牵引绳,给他绝对的安全感。
良久。
陆黎书终于吐出胸口憋闷的气,有些庆幸这个安全感是由他来给予。
他拨通秦缨的电话,沉声交代:“等他开学回校,找人把许广成带来平洲,我要见他一面。”
秦缨猜测这个见一面可能的后果,思虑片刻说:“行,我来安排。那这件事要告诉他吗?”
陆黎书顿了顿,说:“昨晚我让他说实话,并且告诉他等我查出来再坦白会有惩罚他都不肯说,既然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那我就当做不知道这些过去。”
秦缨查的时候就很心疼,想到许青霭的样子,憋了半天又忍不住骂道:“不想养孩子就别生!生下来了不管就算了还要打,怎么下得去手啊。”
陆黎书说:“我也想知道。”
所以他要亲口“问问”许广成,他打许青霭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许青霭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沉的几乎抬不起来,立马就知道自己发烧了。
昨晚他在外面冻太久了。
他头疼骨头也酸,懒懒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发现还停留在和S的聊天框,看着上面很长的通话记录,这才后知后觉有点羞赧。
S昨晚真的和他表白了吗?
许青霭心窝发涨,想到昨晚哽咽着问他为什么不要自己顿时又有点尴尬,再想到S哄他说没有不要,还说应该他主动的时候,简直痛苦的要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要死。
他昨晚一定是冻疯了,追着人家告白就算了,还一副质问的语气,简直像个强取豪夺的流氓,而S就是那个没有办法的高岭之花。
许青霭很羞耻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忍不住“啊啊”两声,看着屏幕想给他发条消息,又觉得有点害羞。
手机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是玫瑰吻发来的消息,在祝他新年快乐。
这条消息好像一个开关,从她开始便开始一下接一下的震动,直到他手都麻了还没消停,只好调整成静音模式才安静下来。
许青霭点进消息,玫瑰吻给他发了三张图,是他先前设计的那套衣服的样衣人台图。
“老师!新年快乐!我们已经做好了样衣,您过目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年后开工就准备下厂生产啦!”
许青霭没想到他才交稿半个月就已经做出样衣,还在大年初一的早上给了他这么一个……别致的新年礼物。
他点开大图,顿时被惊艳住。
样衣与他的设计毫无二致,甚至因为是实物还要更好看一些。
许青霭几乎能够想象出模特穿在身上是什么样子。
“很好看,你们辛苦了。”
对方说:“不辛苦不辛苦,老师麻烦您给我个地址,我过几天就把样衣寄给您。”
许青霭想了想,将夜下花的地址发了过去。
他今天就要回平洲继续画夜下花的墙画,至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得留在那儿。
这样既不会暴露学校的地址,收取东西也方便。
等以后他们关系更进一步了,他偷偷穿上这个给S一个“惊喜”,不知道他会不会吓傻。
许青霭想象着S的表情,忽然一怔,那点儿突如其来的兴奋顿时蔫儿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