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已经过了花期,只剩稀疏茎杆,顶着边缘锯齿的椭圆形叶片,在空调风下轻轻晃动。
那幅画未完,画笔凝着颜料,搁置在一旁。
狄玥盯着画面上浅淡的红色,看了几秒钟,突然转身。
她眼眶一定是红了,很痒,眼前梁桉一的样子水雾迷蒙,什么都看不真切,可她胸腔里从未涌起过这样丰沛的情感。
她说:“梁桉一,我想见你。”
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在过去的、‘禁足’的20天里,她想见他。
非常想。
可她哽咽了,话也说得没头没脑。
理智里的那些顾虑,早已经为她铺够了层层阶梯做退路。哪怕某些情愫未能窥见端倪,狄玥也隐约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洒脱,不该再继续......
可梁桉一吻上来时,那些思想斗争全线崩塌。
唇齿纠缠,呼吸搅在一起。
狄玥如踏入水中晃荡的游舫,重心不稳,紧紧攀附着他的手臂,却又喃喃:“梁桉一,我...我得去洗个澡,我......”
扣子被挑开,感受到他的手,她难捱地停顿片刻,才继续说,“......我中午淋雨了。”
狄玥的顾虑是,淋雨会有细菌。
继母有些洁癖,在她很小的时候,如果淋了雨回家,继母都会嫌恶地把她丢进浴室,叫她去洗澡、把衣服洗干净。
可梁桉一停下来,帮她理了理衣摆,关注点却放在另一件事上:“有没有着凉?”
他放过她,让她先上楼去洗澡,叮嘱她别冲凉,水温调高些,免得生病。
狄玥一步三回头,犹豫着:“那你......”
梁桉一靠在楼下,唇角弯起一抹弧度。
他说:“我等你。”
把身心熨帖得舒畅的,不知是他吐出的那三个字,还是密密淋在皮肤上的热水。
那些怅然退却,狄玥竟然蒸汽氤氲中的浴室里,突然哼了句什么调子。
她很少听音乐,也就认识梁桉一之后,那首《Fly me to the moon》循环听了几十遍,成长过程中的其他曲目,统统不太有记忆。
顺着哼唱两句,还是印象浅淡。
绞尽脑汁,才堪堪想起来由。
那好像是在她初中毕业的暑假,继母给她找了补习班,每天8节课,提前学习高中课程。
那时候狄家对她的要求是,高中必须跳一级,15岁参加高考,以此博人眼球,好让他们面子上有光,让人夸“狄家家风就是厉害”。
有那么几天,天气热得要命,天气预报高温预警频发,补习班的同学大多都请假,家长们再注意成绩,也还是怕自家孩子身体吃不消。
最终班里只剩下狄玥。
那么热的天,老师也不愿意跑出来上课,委婉和狄玥说,让她回去通知家长,气温太高,补习班要停课几天。
结果这位老师被继母在电话里责备得面红耳赤,不得不把集体课程改成一对一,冒着暴晒到场,单独给狄玥辅导。
老师受气,把气撒在狄玥身上,渐渐眼含埋怨,不再悉心教导。
天气热,汗流浃背,再加上继母和辅导老师两边不待见,狄玥也不大有精神。
那天吃过午饭再去补习班时,狄玥有些中暑,不太舒服。
大热天的,公交车上没几个人,到某一站时,上来一个染了火红短发的姑娘,那姑娘穿得清凉,叼着棒冰,坐在狄玥前面的座位,打开手机公放音乐听。
狄玥迷迷糊糊,被她的音乐声惊得猛然睁开眼,她揉揉太阳穴,坐直些。
她记得那姑娘手机里的歌放了一路,倒是不难听,偶尔一两句歌词,狄玥还有点喜欢。
“人类是,群居却又难逃孤独的动物”“不过是烟火人间的行尸走肉”......
狄玥哼着歌,把沐浴露的泡沫揉在身上,由歌词,联想到作词人,最后想到身为作词人的梁桉一。
夜还长,想到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她心率开始过速。
她一定在某个自己都记不清的梦境里期待过,他的抚触,他的体温。
再下楼时,狄玥只穿了睡袍。
梁桉一家的舒适,是不分季节的。
2月天气还凉时,他点燃壁炉,在炉火旁摆一张茶几,喝茶饮酒,煮热乎乎的汤面,听唱片。
现在燕城进入7月,酷暑难耐,他家里开着空调,懒人沙发换成了凉席和蒲团,茶几上承一颗网购回来的南方佛手柑,满室幽静清香,又闲来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