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恭:“他说什么?”
萧缜:“没什么,给我讲了个笑话。”
说完,他用火折子点燃信封,烧给老爷子让老爷子也笑一笑。
当年南边出了两个伪帝,蜀地的梁国还算君臣一心,陵国境内却有不少山匪占据山头,既要跟前朝朝廷对着干,也不给自立的陆氏一族面子,占据田地却不缴纳税赋,也不许陆氏来此征民征兵。
陵国多山且密集,陵帝要集中兵力抵挡前朝以及后来的大裕,根本没有余力去对付那些山匪。如今各地山匪连成一片,地盘加起来比整个晋州还大,几个山匪头子各领一万左右的匪兵,平时各自为政,一旦陵军有异动,匪头们便合兵御敌,早成了陵国的心腹大患。
陵国两代皇帝尚且不能真正统率陵国,潘勇凭什么认为他能窃取陵国?
他萧缜想要的,可以自己拿,犯不着用一个谋划过要杀他九族的小人。
都已经撇下家人逃了,再来为家人争取生机,不过是在骗自己的良心罢了。
火舌迅速卷住整封信,将其燃成灰烬。
魏琦无法在萧缜脸上分辨出任何情绪,想了想,问:“范钊谋逆案罪证确凿,萧侯想何时发落?”
萧缜:“这是两位丞相的分内之事,不必再来问我。”
魏琦:“……是。此外,我已经给谢坚去了信,让他举荐二人接任汉州、江州守将,届时再调南线四将、罗霄以及边关五位总兵即日启程来京祭奠先帝,再与我等共商拥立新君大事。”
萧缜:“魏相所虑极是,倘若不能选出一位诸将皆愿臣服的帝王,哪怕新帝继位,诸将拥兵自重,北地仍有战乱之忧,一旦战火起,便将伤兵伤民伤财,与其亡羊补牢,不如一开始就立一位能统率北地的明主。”
鲁恭:“还是萧侯目光长远啊。”
萧缜:“我再陪陪老爷子,两位早些回城吧。”
二人行礼告退。
路上,鲁恭让坐骑挨着魏琦的坐骑,低声道:“萧侯的话确实有道理,就怕哪位将军担心此行安危,不敢孤身来京。”
真的商量拥立之事还好说,万一萧缜也学窦国舅或范钊,要把人骗来京城再夺权呢?
鲁恭当然相信萧缜的为人,可东西南北加起来十个大将军,除了乔长顺,谁还能完全相信萧缜?
魏琦:“有过陈望、吕胜、黄起遴的前车之鉴,哪个敢不来?”
大裕朝确实是先帝建的,但建朝的时候萧家就立了第一等的战功,建朝后五位拥兵自重的大将军,有三位是被萧家俘虏或劝降,论民心与威望,此时的萧家已经远胜当年的先帝了,梁国、陵国听闻萧家军也要闻风丧胆。
鲁恭将十个大将军过了一遍,除了南线四将他没打过交道,剩下六个他多少都熟,料想会来。
“范钊的案子?”
“前朝事前朝毕,范钊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造反,也当该由你我处决他的族人。”
咸庆帝驾崩的消息还瞒着各地文武官员,只有朝廷派出去的六百里加急陆续送到了诸位有资格提前知晓此事的边将手中。
荆州,谢坚一边命长随收拾东西,一边分别给他举荐的合州、汉州、江州守将送去书信,劝他们听从朝廷调令。
长安,罗霄只身一人,安排好副将就出发了。
蓟州军出身的青州新任守将除了收到朝廷诏令,还收到了鲁恭的书信,说冯国公肯定会进京,让他别磨蹭。
晋州,赵良臣喊来长子赵琢,桌面上摆着一样的诏令与次子赵瑾的家书。
赵琢:“谁能想到,韩叔父子俩加起来也只当了五年皇帝,这么快就要换人了。”
赵良臣:“萧缜那小子,瞧着不像卑鄙之人。”
赵琢:“父亲尽管去,他真敢囚禁您,我发兵包围整个卫县,看他还要不要仁义的好名声。”
赵良臣:“……等我消息,不许冲动。”
凉州。
一个亲兵朝自家大将军抱怨:“您刚从长安跑到这边,才待了半个月又得跑去京城,回头再跑回来,来返五千里地,马不累人也要累啊。”
袁楼山笑:“跑一趟能换北地彻底太平下来,从此免于内战,别说五千里,一万里我都高兴跑。”
辽州。
乔长顺离得最远,收到诏令与亲爹的家书也就最晚,看完后先跑去抱起媳妇抡了几大圈。
“疯啦,快放我下来!”
“哈哈哈,先不告诉你,等我回来再说!”
“你要去哪?”
“回京,放心,是好事!”
等乔长顺带着一队亲兵来到辽州与蓟州交界的地方,没等他派出亲兵去探探冯籍动身了没,冯籍竟亲自带着两个随从出现了,笑着朝他道:“走吧,咱们同去京城,路上还有个伴。”
乔长顺既为自己的提防惭愧,又替二哥高兴,朝冯籍拱手道:“国公这份情义,我一定转告二哥。”
冯籍:“都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何须多言,怎么样,营里都安排妥当了?”
乔长顺:“这您放心,耽误啥也不能耽误戍边大事。”
冯籍颔首。
纵马往南疾驰时,冯籍想起了很多旧事,每一幕都有先帝的身影,金戈铁马、豪情万丈。
先帝没能管好整个北地,他冯籍更没有那个本事。
但他有信心守好蓟州,像父亲一样,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