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穗看向萧缜。
萧缜看着她映着灯光的眼,解释道:“不小心碰到的。”
佟穗才不信。
果然,没走两步,萧二爷的手又“不小心”扫了过来,这次更是微微握了一会儿她的四指才逐根松开。
军营里人多眼杂,萧缜只能借着夜色做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前面就是老爷子的营帐了,离得最近的一个营帐是佟穗的,萧缜的营帐在骑兵营那边。
降兵太多,萧缜几兄弟个个都得守在自己的营中。
萧缜可以进佟穗的营帐,只是进去了,哪怕夫妻俩只是面对面坐着说说话,传出去也会变了味儿。
再没有谁比萧缜更清楚士兵们喜欢拿什么话题取乐。
“进去吧。”
萧缜站在路中间,看着已经走到营帐门口的姑娘道。
旁边就挂着一盏灯,灯笼轻轻地晃着,光影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摇曳。
而在佟穗眼中,分离数日的夫君近在几步之外,夜色也难以遮掩他眼中的眷恋。
两人就这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望了不知多久,还是萧缜狠下心来,先行一步。
不是他更理智,而是萧缜知道,他不走的话,佟穗绝舍不得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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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未亮,施毅等人就来到了城墙上观察敌情。
萧家大军果然已经动了,只是……
施金虎看着渐渐在萧缜等人后面排成阵列的数万士兵,奇怪道:“没有攻城器械,手里也没有兵器,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施毅询问地看向邓军师、施麟,然而这两个聪明人也没有头绪。
远处,朔州这边的九万多降兵已经分成四个阵营站好了,七县的四万多兵马手持兵器各分一万站到四个阵营之后。
萧穆骑着马来到降兵大军的正前方,声音沉重地道:“将士们,你们有的是齐家从平县等县带来的,有的是施家从代县等县带来的,我想问,你们是因为敬佩齐家、施家的雄心壮志才拥护他们,还是为了吃饱穿暖才不得不跟着他们起事?”
降兵大军齐声吼道:“为了吃饱穿暖!”
萧穆:“韩将军挥师南下就是为了清理朝廷内外的奸臣贪官反王贼首,为了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太平日子,你们信吗?”
“信!”
萧穆:“可反王施毅不信!明明只要他开城投降,韩将军就可以直接给各县贫农分地,施毅却为了满足他一人称王的狼子野心,非要我等无辜百姓自相残杀,我问你们,是愿意投降韩将军分地过好日子,还是愿意为了施毅的野心为他流血送命?”
“投降韩将军,分地过好日子!”
萧穆:“好!我萧穆以项上这颗人头保证,韩将军到了朔州后一定会给大家分地,可施家还占着朔州城,还想拉着四万多跟你们一样无辜的将士与我们自相残杀为他送命,你们说,城中的将士们冤不冤?”
“冤!”
萧穆:“这些无辜的将士中,有没有你们的父亲叔伯,有没有你们的兄弟好友?”
“有!”
萧穆:“那我们一起跟他们讲清利害,劝他们开城投降,好不好?”
“好!”
老爷子的声音再洪亮,也无法让朔州城内的每个守军士兵都听见,降兵们的齐声回答再气势如虹,简单的言语也无法让城内的守军、百姓理解他们究竟在喊什么。
于是,老爷子让自家的兵马分别护送两万多降兵列阵于朔州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按照从东向北的顺序次第喊着一样的口号:“施家不仁,要我等将士自相残杀!韩将军爱民如子,兄弟们开城便能分地!”
来自四面八方的整齐口号,雷鸣般传遍了整个朔州城。
才喊一圈,施毅等人便慌了,看城墙上的每一个兵都觉得对方随时要背叛他们投降。
城门是绝对不能失守的,施毅、施麟、施金虎、施金雄分别带上一队忠心自家的心腹亲自去镇守每一侧的城门,降兵们喊到晚上,他们便警戒到晚上。夜里降兵们睡觉休息了,施家爷四个却不敢松懈,一边警惕外面的大军来攻城,一边不停地排查着守军之内最有可能背叛的那些人。
第二日,降兵们一边跟着萧家等将领操./练,一边继续喊口号,晌午最晒的时候还能休息,劳逸结合,每日都能操练、喊上两个时辰,夜里直接在城门射程之外安营扎寨,还要派出两千士兵轮流做出攻城阵势,虽然没有真地攻城,士气却一日比一日高涨。
反观城内,施毅爷几个都熬出了黑眼圈,更是砍了近百疑似要投降的守城士兵,有的小兵可能只是半夜出去撒尿,就被冠上了试图偷开城门的罪名。
就这样对峙到了第四日的晌午,烈日炎炎,朔州的西城门突然传来一道几乎要扯破嗓子的呐喊:“城门开了,萧二爷快来攻城!”
镇守此处的萧缜随时都在留意城内的动静,见一个小兵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跑到了城墙边上,下面的城门确实在缓缓打开,他骑马上前。
小兵怕他看不清楚,直接将手里的人头抛了下来:“是施金虎!他已经杀了十几人了,我们还活着的都怕轮到自己,干脆趁他瞌睡时先杀了他,萧二爷,你们快来吧,不然要来不及了!”
人头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下来时面朝萧缜,确实是施金虎。
萧缜淡笑,回首看向身后的三万大军,枪指城门道:“随我进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