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说,周献的确是一桌儿郎里长得最白的,身形清瘦如修竹,坐在一圈武夫里宛如鹿立兽群。
萧玉蝉点点头,她十五六岁的时候,喜欢的就是周献这样的,后来世道乱了,她再瞧这样的小白脸便心如止水了。
姜氏谦虚道:“他天天坐在医馆,捂得白而已,要我说,还是二爷他们这样的英武儿郎更俊。”
妇人们开始互相夸起对方的子侄来。
佟穗只觉得耳边就没有安静下来过,想听听战前战后的正事吧,要么被女人们的笑声遮掩,要么就被萧延、萧野的劝酒声打断。
佟穗索性放弃从饭桌上听消息了,笑着吃起饭来。
饭后她想帮忙收拾碗筷,萧姑母将她、林凝芳挤走了,打趣着叫俩小媳妇去照看醉酒的萧缜、萧延。
萧姑母这么说,周青、贺氏都乐意成全,二女禁不住长辈们的调侃,并肩离去。
抱着一摞碗的萧玉蝉哼了哼,故意道:“看来还是得找个男人,像我跟大嫂,想偷懒都没由头。”
周青:“怎么没由头了,去吧,你们俩陪孩子去,阿桂去瞧瞧你祖父,今晚这些活我们几个老姐妹包圆了。”
萧姑母、贺氏、姜氏都赞成。
萧玉蝉一乐,强行把柳初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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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东跨院的堂屋、卧房都点着一盏灯。
佟穗穿过跨院小门,扭头便瞧见萧缜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侧坐着,背靠一扇门板。
今晚的天边多了一弯月,他仰着头,似乎正在赏月,只是下一瞬便将视线投了过来。
佟穗关好院门,一边走过去一边问:“怎么在这里坐着,刚喝了酒,仔细着凉头疼。”
萧缜看着她道:“没风,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人在跨院,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厨房那边的说笑声。
佟穗垂眸道:“你跟三弟立了大功,姑母让我跟三弟妹早点回来照顾你们。”
萧缜听了,伸开双手:“照顾吧。”
佟穗瞪了他一眼,这就准备从他旁边跨进去了。
萧缜攥住她的手腕,一手扶上她的腰,微微用力便把人拉下来抱到了怀里。
佟穗便靠在了他的肩膀,双脚落在门槛之外,抬头的话,正好也能看见墙头屋顶上的弯月。
确实没有风,只有他一身的酒气。
里面炉子上已经压上了大肚子铜壶,壶嘴里冒出热气。
萧缜低下来,一下一下亲着她的侧颈。
佟穗脸上热热的:“还没洗漱过,先说说话吧。”
萧缜也是讲究人,不然刚刚会直接亲她的嘴。
他抬起头,看着她问:“说什么?”
佟穗瞥一眼他俊朗的脸,小声道:“你给我讲讲昨晚那一仗,具体是怎么打的。”
萧野刚回家时也讲过,讲得跟说戏似的,颇有吹牛的嫌疑。
萧缜笑笑,从头给她讲了起来,他与萧野做的事不一样,讲法也不一样,甚至会刻意省略自己的功劳,只讲大局。
佟穗喜欢他这样的讲法。
“抓回来的俘虏怎么处置了?”
“老弱放了,青壮留着做苦力。”
“那个二王爷、军师?”
“派人给反王传话了,让他们明晚之前拿五万白银来换。”
佟穗震惊地坐正了:“五万?反王有那么多的银子?”
萧缜笑了,先给她算萧家在卫县一共搜集了多少银两,这都是搬进城里后还没时间提过的事,也是之前话题没落到这上面过。
萧缜:“倒也别觉得多,咱们要养六个千户所的兵,一个月的军饷便固定要发六千多两,再算上这六千多兵马的粮草筹备、兵器制备、过冬煤炭棉衣、医药之需等等,十几万两能用上一年便算不错了。当然,也可以克扣军饷,克扣了就得承担失了民心的下场。”
反王的兵马就是个例子,大多数兵都只想着苟活,遇到战事要么想着逃跑要么不加抵挡便弃械投降,聚众吓唬人可以,攻打没有战力的小县城也行,遇到正经军队便会变得不堪一击。
佟穗:“所以,只要咱们把这六个千户所的兵都给练成精兵,哪怕反王再拉来两万五的大军正面交战也不怕?”
萧缜:“不是不怕,给我一千骑兵五千训练有素的步兵,我能将周围数县都打下来,但打下来容易,却没有时间能够将打下来的兵马练成精兵,要一群散沙又有何用,不如求稳。”
佟穗顿觉豁然开朗。
炉子上的铜壶突然发出嗡鸣,水开了。
萧缜抱紧怀里的姑娘,哑声道:“今晚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