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行了一路也有些累了,贤伉俪可否请我到车上小坐片刻?”宋澜笑着问,温文尔雅。
佟穗当然要请了,萧缜也及时停了骡车。
宋澜下了骡子。
萧缜走过来,要帮忙将骡子拴在车尾。
宋澜看着他,痛惜道:“我也听说了灵水村囚龙岭剿匪一战,四公子之事,还请节哀。”
萧缜垂着眼道:“我们兄弟的命都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现在他为了守护一村老小而死,值了。”
宋澜:“宋某不才,为四公子等义士写了一篇祭文,方才去灵水村祭奠时交给了孙里正,好叫此事落于笔墨传颂下去,让灵水村后世子孙也都能记得这些热血先辈的义举。”
萧缜郑重朝他行礼:“晚辈代四弟他们谢过先生。”
宋澜拍拍他的肩膀,撩起衣摆上了骡车,坐在车尾这头,斜对着佟穗。
既然提到了囚龙岭,佟穗也露出哀容来。
萧缜拴好宋澜的骡子,继续坐在前面赶车。
骡车徐徐地朝前走着,宋澜问佟穗:“阿满刚刚是在看书吗?”
佟穗有些尴尬道:“路途太久,家里又有藏书,我便拿了一本打发时间,叫先生见笑了。”
说完,她取出掩在裙摆下的《论语》。
就当是做贼心虚吧,出门在外佟穗可不敢看《史记》。
宋澜接过来,见书里有些陈年注释,猜到是萧家祖辈所留,一边把书还给佟穗一边道:“好学而惜时如金,我早就说过,你要是男儿,我定能让桃花沟也出一位进士。”
佟穗瞄眼背后的夫君,脸红道:“先生快别这么说,路人听了要笑的。”
萧缜:“哪里有路人?先生也没夸错,你确实聪慧。”
佟穗:“……”
双方分享了这段时间两村的新鲜事,聊了约莫两刻钟,宋澜重新骑上他借来的骡子跑着赶路了。
等人走远,萧缜问佟穗:“宋先生在县城有故交?”
佟穗道:“确实有一位,当年就是那人带着宋先生去我们村寻找住处的,只是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但宋先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趟城,有时候还会在城里短住一二日。”
萧缜嗯了声。
佟穗紧张道:“你该不会是怀疑宋先生猜到了,要去城里告密?”
用母亲的话讲,宋先生是一只老狐狸,老狐狸自然能堪破普通村人看不出的秘密。
萧缜:“按理说不至于,揭发咱们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我只是习惯谨慎了,所以问问。”
佟穗也觉得宋澜没道理巴结官府,他真是那种人,便会一直留在官场与贪官权贵们同流合污。
只是这事干系太大,佟穗还是很不放心,靠近卫城城门时,她低声对萧缜道:“直接去我外祖父家吧,我真不需要买什么礼物。”
萧缜:“就算你不着急买礼物,我第一次陪你去探望他们,总不好空着手。”
镇上也有卖酒卖茶的,但都不及城里的东西好,来城里探亲,送礼也得更讲究。
在这件事上,佟穗做不了他的主。
到了城门前,夫妻俩都下了车,老老实实地排队。
佟穗暗暗观察进出城门的商旅百姓,那么多人,大多数都是沧桑满面,欢声笑语者少。
进城还要交钱,夫妻俩加一辆骡车,居然就花去五个铜板。
萧缜看出身边姑娘眼中的不舍,重新上车后,他疑惑问:“你没进过城?”
佟穗:“没有,城里离我们桃花沟有六十多里地,来回一趟太麻烦了,小时候都是外祖父他们得了空赶车来看我们,前几年他们更是住在我们家,自己都不回城。你呢,经常来吗?”
萧缜:“少时每年都能来几次,打完仗回来,只偶尔进城卖些野味儿。”
佟穗:“那你对城里应该也挺熟了。”
萧缜笑了笑。
他先带着佟穗去了城里商铺林立的一条街,街上人来人往的不好赶车,萧缜又花了几个钱将车停在一处空旷场地,有人专门做帮人看车的生意。
停好车,萧缜牵着佟穗往街里面走。
他那么高,佟穗确实被衬成了一个初次进城需要大人牵着的小姑娘。
各种各样的铺子,佟穗看得眼花缭乱,忽然,在经过一家茶寮时,佟穗拉住了萧缜。
萧缜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茶寮,认出了单独坐在一桌怡然饮茶的宋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