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深水埗,有一个区域中,便衣比市民还多。
大家四处搜寻没有安装防盗窗的单位,上门敲门问询是否有可疑人士在周围游荡,并请住户注意安全。
而那些家里是做食肆、移动摊位卖东西,社会关系连接不紧密,就算被杀也不会第一时间被发现的人家,则会有便衣潜伏在附近偷偷盯梢。
市区里人与人的距离好像更近了,但反而如果有街坊全家离世,若没有公司找上门说员工多日旷工,街坊邻居可能并不会发现这家人是被灭门,而不是什么回老家之类。
大家心的距离远了,互相不那么了解,便也没有了庇护作用。
城市作为新的城寨,防野兽,却防不住同类了。
往日热闹的深水埗街道,今天难得的人丁冷落,大家都早早回家,生怕在街道遇到杀人狂。
虽然爱看热闹,但这种事不吉利的,还是要躲一躲。
一些条件允许的人家,干脆商量过后,几家人住到一起,在这个警察圈地围剿凶手的夜晚,安排值班表轮流守夜,以确保绝对平安地度过此夜。
家怡也给大哥和孙新打了电话,孙新当即带着合租的Clara和阿香奔赴易家,今天家怡不回家,她的床可以给阿香和Clara挤一挤,孙新则睡在书房。
两个男人决定分头守夜,前半夜易家栋守,后半夜孙新守,以确保一屋子人的安全。
挂断电话,家怡又坐回办公桌边,紧皱着眉头,不断翻看面前的住户信息。
这些文件档案里记录了住户的家庭电话,一个单位里住户数量和家庭身份,夫妻工作情况,租客还是房主,子女情况等信息。
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这些信息里有对她有用的东西,但她就是捋不顺思绪,找不到这个灵感。
烦躁的挠头,责任感在这个时刻全化成压力,使她难以克制的心慌。
抬起头,钟表指针指向八点三十八分,凶手一般在凌晨两三点作案,那么如果凶手今天会作案的话,距离那个时间,就只剩六个小时左右。
诺大的区域,无数社区,无数住户,警方真的能在凌晨2点前找到凶手吗?
更何况,王sir
还在纠结如果深夜了他们仍要继续追捕搜查,很可能被投诉扰民。
说不定不仅捉不到凶手,还会被长官训斥,市民们的愤怒最后很可能转向警方……
家怡用力抹了把脸,站起来在会议桌边踱步,大脑仍在飞速思索,将今天会议上提到的内容全部回忆一遍,连同心流影像也努力回想……
不知过了多久,家怡仍忽然歪头,刷刷刷在本子上记录:如果凶手不是走窗,还是要走门呢?
静静沉思了十几分钟,始终一动不动的家怡忽然抬起头,眼珠轻晃,显然是在高速思索中。
方镇岳抬头看着她,却不敢打扰。
家怡这时想起自己大学时曾尝试过出去租房独居,但因为预算有限,只能租那种一栋房子分隔成三户人家的假独栋,而且还是低楼层。
由于跟陌生人住得很近,附近租户又多是打工人,流动性很大,甚至还有一个看起来好像从来不梳头的青年住在她隔壁,那个人总是眼神涣散、没睡醒的样子,常给她带来不安感。
那会儿每天晚上放学回到租处,她都担心在她不在家的时候,会有坏人潜入到家里,像电影中那样藏在衣柜里或者床底下,趁她睡觉的时候杀她、强-奸她,于是总要查看过所有柜子和床底下等可以藏人的地方,再反锁门才觉得安心……
猛吸一口气,家怡眸光凝住,望向方镇岳:
“岳哥,凶手有没有可能趁白天受害者不在家的时候,潜入到受害者家里,藏在床底下或者衣柜中,等受害者入睡后,再出来行凶?”
这样的话,就算受害者家里有防盗窗,睡前在门前顶个冰箱,不也无济于事吗?
方镇岳猛吸一口冷气,霍地站起身。
“不能家家户户的搜……”难道不仅要在附近没有防盗窗的人家窗口摸一遍指纹,连附近所有人家的门口也要摸一遍指纹吗?
“能不能大喇叭过街广播?就一直念【凶手现在可能正在市民家衣柜、床下潜伏,等你入睡后行凶。请市民拿着武器,有防备地检查衣柜等所有可以藏人的所在。】还有,也念一下【请家里没有装防盗窗的住户,查看家中是否有凶徒潜入,在窗口做好防范布置,多摆放阻隔凶手潜入的器具】这样行不行?”家怡挑眉出主
意道。
“干脆挨家挨户敲门吧。”方镇岳沉思了一会儿,果断下决定。
“那……假设…凶手已经找到了他的目标。我们之前想的不就是家里做自由职业的,开食肆、移动商贩等……同时还有一个条件要满足,就是白天家里没人,使凶手有可乘之机。”家怡一把拍在面前的几沓文件上。
“凶手在被围困状况下,可能已经顾不上自己之前选定的目标,甚至顾不上筛选目标了。他太需要一个临时藏身处——”方镇岳想了想,还是决定尊重家怡的考量,“那我们优先从之前侧写的目标家庭出发。”
“好!多谢岳哥。”家怡感激道。
方镇岳拍拍家怡,转身便出了办公室。
如今B组探员都被派出去执行搜捕任务,警队里能调动的人都被调动走了。他干脆给茵姐打电话,将文职人员全部调回加班,其他部门不参与今夜搜捕任务的,也全来帮忙做筛选。
半个小时后,B组办公室里便坐满了人,茵姐带着大家,没人几份档案文件,从中优先筛选出那种死在家里可能一周左右都不会有人发现的社会关系不紧密的人家,将地址、电话等信息提取出来交给茵姐整合。
方镇岳带着家怡出门,带着他们在等待茵姐到岗前,自己筛选出来的10户人家名单,先去走访这几户。
待这几户人家查访完,再打电话给茵姐,茵姐会将她整合出来的最新名单交给方镇岳和家怡,两人再继续按照名单去做查访,如此合作。
市区的夜晚比大埔的夜晚更温暖,哪怕有风,也没什么寒意,但家怡从岳哥的吉普车上走下来时,还是紧了紧衣襟。
方镇岳给王杰旺打电话告知了自己和家怡的新东西,王sir立即提出这行动的冒失之处。
但方镇岳已做好准备,哪怕明天被人投诉扰民,也不过挨两句黄sir的训,好过又多死一家人。
“我调机动部队一个小组,配合我们一起做查访。”方镇岳挂了王杰旺的电话后,又再次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