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
乔薇跟他握手:“天泽,总算见面了。”
为着那些书,她给他亲笔写过感谢信。吕天泽也给他回过信。
虽接触不多,也不算是全然陌生。
吕天泽比严磊还大两岁,他今年三十二了。
严湘管他叫“吕大大”。
他们坐下一起喝茶。
严磊说:“西北头那间空院子给天泽住,师长都叫人收拾好了。”
那间院子偏僻点,也破旧了些。但吕天泽来这里避难,就不适合张扬。
乔薇也不去问北京他家的情况。这几年见得多了,无非就是那样。何况吕天泽瘦得厉害,皮包骨头,跟卫生局后院那些人一样。
她只拿最好的茶点招待他,又张罗晚饭。
赵团长端着两碗硬菜过来了。
马团长也是。
他们几个还喝酒。
他们以前都是吕天泽大哥的兵,后来一起跟了潘师长。
潘师长和吕天泽的大哥是同门,一起投笔从戎的。
是牵绊,也是人脉。
晚上几个男人一起送吕天泽过去。
乔薇把家里的一些点心水果收拾了一盆给了严磊一起端过去。
吕天泽就这样被潘师长从形势复杂的北京捞出来,在下河口安顿下来了。
晚上严磊告诉乔薇:“他父亲去世了,他母亲和他侄子还有几个姐姐只能先跟他划清界线。他爱人也跟他离婚了,把孩子带走了。”
这些离婚、划清界线,并不意味着就真的断绝关系了。
起码乔薇就知道,孟作义那几个跟他划清界线的亲家都在暗中为他奔走。
严磊问她:“对天泽印象怎么样?”
乔薇说:“还行。”
“嗯?”
“看得出来是干部子弟。”
“是,他身上是有点纨绔的劲劲儿。”
其实乔薇对吕天泽的印象还不是纨绔。
纨绔是得有钱支撑的,吕天泽都给折磨成这样了。
但人的一些本性改变不了,看眼睛能看得出来。
吕天泽的眼睛让乔薇直接想到了“渣男”。
有些男人落魄了眼睛都风流,改不了。
倒不是说他对乔薇怎么样,而是说这是他的本性,不自觉的就在眉梢眼角流露了出来。
不过这一点这个情况下,不太适合拿出来说道。
严磊倒是说了:“这小子,不是好鸟。他出身好,这辈子除了当兵那几年就没吃过别的苦。所以人这一辈子,吃的苦享的福都是有定数。”
有些人半辈子享福太多,所以现在要吃苦了。
他叹息:“我们去的时候,他侄子下乡去大西北了。我领导爱人早就改嫁了。以后老太太自己一个人在北京生活。”
但老太太非常镇定,跟他握手:“我知道你,天恩以前写信提起过你,你那时候才十几岁。”
“天泽……就托给你和小潘了。”
乔薇担心:“老人家一个人行嘛?”
严磊说:“没事,天泽舅舅们也都不是简单人物。我们过去,就是他们接应我们。还有他姐姐姐夫们。”
乔薇懂了。
其实上层、精英层的圈子很小,谁的妻子是谁的女儿,谁和谁互为连襟,拉出来就是一张网。同阶层的人相互通婚,守望相助。只是特殊时期,只能低调行事。
严磊没说,他跟吕天泽母亲打交道时奇异地想到了乔薇。
吕天泽的母亲非常有气质,年纪虽然大了,眼睛却有神,冷静镇定,毫不慌乱。
严磊觉得,如果乔薇老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严磊又想小别胜新婚,乔薇气恼:“你都受伤了。”
严磊说:“胳膊受伤又不影响别处。”
直把乔薇气乐了。
可也真的想他。
这些天看似淡定镇静,夜里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感觉炕上空空的。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既可以独自立于天地间,又有不能失去,失去了无法承受的人。
不知不觉,乔薇在这个世界竟也有了不能失去的人。
她和他亲了又亲,都想将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世界乱着,小院却是一方安稳的天地。
另一个院子里,赵团长跟杨大姐商量事。
“天泽不方便在外面走动,他又不会做饭,得有个给他做饭的人。”
“嗐,做什么。让他来咱家吃。”
“他不愿意,觉得打扰。他也跟咱不一样。哪不一样?时间长你就知道了。”
“行,那咱做了,给他端去。”
“还是另做吧,咱家口味他吃不惯。”
“……他咋这么难伺候。”
“都说了他跟咱不一样,你不懂。”
赵团长说:“得找个靠得住的人,我一想,靠得住的人家里,就咱家是有两个女人的,我就主动请缨了。师长说给这个做饭的人一个月十块钱,不含菜钱,就是单独给的做饭的劳务费,菜钱另给。”
杨大姐高兴起来了:“你咋不早说!另做就另做!他想吃啥,让他点!”
“有我和夕夕呢,保证他吃得饱,吃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