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枝家教严这件事。
也是两个月的休假期间给传播开的,等她听到,还是偶尔一次跟母亲视频唠嗑时,顾青雾一身手工刺绣荷色旗袍端坐在梳妆台前,正让她选是翡翠耳环衬妆容,还是流苏玉簪更搭配些间,忽而随口提了一句:
“你爸爸参加聚会时,听说你家教严,管着谢忱岸天天上下班,连正常应酬都严禁他出席。”
贺南枝条件反射地从宽大沙发坐直了身子,讶异地问:“哪个大嘴巴精造谣我!”
她没有给谢忱岸定下家规啊!!!
是他又犯了什么偏执病,非得让管家佣人一到傍晚五点就统统撤出思南公馆,他准时下班回来给她做一顿爱心晚餐,也是他主动推掉那些酒醉金迷的酒局应酬,甚至学会八点后,就不接任何公司相关的电话了。
为此蓝缨私下跟她抱怨了不止一次。
说不少和谢忱岸平日里合作密切的大佬都在私下暗暗打听,是不是过几个月就得为谢氏准备贺礼了。
贺南枝小脑袋瓜开过光,顷刻间细品出了这话意思。
敢情他们以为谢忱岸是回家陪小孕妇???
后来她也善解人意的提过几回,让他别这般过分断绝人脉关系,看隔壁温见词活生生就跟个颓靡的贵族公子哥一样,走出去谁不尊称一声温公子出手阔绰。
谢忱岸近两个月里,是有被盛情出席酒局过。
可是全程都顶着清心寡欲的表情,旁人劝他喝酒,就败坏她本就岌岌可危的贤良淑德仙女名誉,开口说家里不让沾酒,酒桌上有人开玩笑打趣他是不是在备孕,才戒烟戒酒的。
谢忱岸这个狗东西,竟然没有反驳,神色自若地喝了口让服务生替换的白开水。
不知情的,是真被他演到了。
久而久之,还真信以为真贺氏那位金枝玉叶管得有多严,能将传闻中这位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观音面,行事手段却冷血无情,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的谢氏掌权人听之任之。
“妈妈。”
贺南枝清软的音色咬着字,跟视频里的顾青雾强调一句:“你要让爸爸帮我澄清下,谢忱岸那狗脾气,他浑身上下哪里像会听我话的样子嘛?”
顾青雾勾唇笑,也学她语气:“你爸爸颜面尽失了数月,好不容易靠你挽回一点颜面,你就牺牲下嘛。”
“啊?”
这事说来话长,贺斯梵丢掉港城上千亿项目的事,无法避免是要沦为顶级豪门圈茶余饭后的笑谈。
因此,贺睢沉没少被上一任家主们无情嘲笑。
上周亦是如此。
特别是谢阑深,如今就属他退隐之后,极度低调,是真的放权给了长子谢忱岸。而这位被他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也不负所望,让泗城第一豪门谢家的地位稳稳立在金字塔顶尖,谁来都撬不动半分。
而他还有个商界炙手可热的新贵女婿傅容与,这位更是表面上看似像圣贤书堆起来的君子,实则野心勃勃,一闻到有利可图就玩命似的抢夺,从不按规矩办事。
在场另一位顾氏家主顾明野没少阴阳怪气:“你谢家祖坟是迁到了青城山是吧?改日也给我顾家留块风水宝地,我把这近二三十年刚驾鹤西去的也迁你边边上,就不信了,怎么祖宗庇佑这种邪门的事,只在你谢家显灵?”
谢阑深漫不经心道:“不如把你埋进去,天天庇佑你那性情纯真的侄子?”
“讽刺谁呢,你家小观音没出嫁前,看我侄子的眼神百般温柔和善,如今不打算换女婿了,我宝贝侄子又碍眼了?”顾明野嗤笑了声,没少抱不平。
也不怪他常年在酒局上对谁都火力全开怼着,毕竟自家亲侄子还没有能力接任家主之位。
而顾明野年轻时得到继承权,代价便是痛失所爱,终其一生都困在了这个位子上。
这时旁边另一个忽然提起道:“你家思训也算矜矜业业学着做管理家族生意,没犯下什么错过,就知足吧,不像我们睢沉家的啊,一损失就是上千个亿,这两三年贺氏集团的资金流转怕是不好了吧?”
猝不及防被提到的贺睢沉正喝着茶,见在座各位视线调侃而来,素来清润好听的语调缓了一瞬,才溢出薄唇:“可能是列祖列宗没显灵吧。”
话音未落,侧目看向了气定神闲的谢阑深:“不如你家祖坟旁边也给我留个位置。”
贺睢沉即便被嘲笑,轻风云淡间也化解了这种尴尬处境。
而往年除了谢忱岸能为父争光外,贺斯梵一向也是旗鼓相当的,时常被戏称是台永远不会出错的赚钱机器人,现在犯下这种动荡到百年基业的大罪,自然少不了被在座家主们当成反面教材教育自家孩子。
左侧看热闹的一位又提起:“你们嘲笑睢沉损失千亿家族资产,殊不知他那宝贝女儿家教森严,管得阑深那位人人羡艳的长子连应酬都得经她批准,到底谁才是最大赢家呢?”
顾明野来了兴致:“阑深?你儿子家庭地位这么低啊?”
…
…
谢大公子家庭地位再怎么低,在外的地位却是级高的。
近日在贺南枝强烈抗议,并且搬出要分床睡的威胁下,他没有继续推掉一些应酬,也顺带将谢忱时给随身着,毕竟谢忱岸这无情刻薄的脾性,对亲弟弟向来都是秉承着,“我任劳任怨工作,也得拖你一起死。”的共患难精神。
一间隐私保密性极好的豪华茶室内,香槟色的门隔绝了闲杂人等入进。
谢忱岸端坐主位,大理石桌上的自动玻璃旋转盘上,隔着香炉,淡而幽沉的薄烟与茶雾纠缠,已经第三次转到他面前,旁边跃铭集团的老总岳烨还在妄想拿长辈身份压人一头,让他让利。
张口提便是,犹记当年你们两个还在读书时,也不知哪位经常逃课、打架以及整个学校路过的野狗碰见了都得被踹两脚,把校长气到跳天台,还是我老岳替谢董跑一趟,捐了两栋楼,才把视生命如粪土的校长给劝了下来。
说着,那精明的眼神就盯上了一旁靠在丝绒椅背上, 摆出对世间感到厌倦的谢忱时身上。
他微狭起眼, 懒洋洋地说:“看我干嘛?我像这么狂躁变态的人吗?”
随即,岳烨又提起两三件跟着谢阑深做生意时的所见所闻,都是这对双生子的黑历史。
总而言之意思摆的清清楚楚。
你们得让让长辈。
谢忱岸不时拨弄手中的茶杯,显然已经耐心告罄,不愿将时间放在此处,念及两家生意上有着十来年交情,不好出言警告的情况下,他自有一招,薄唇慢慢抿起淡而清晰的弧度:“忱时。”
下秒。
还在生无可恋喝茶解困的谢忱时忽然来了精神,站起身走两步时,就这么不巧地将岳烨的椅子往后一勾,又踹了脚过去,等人猝不及防地滚到了暗纹地毯上,还要装出惊讶的样子:“怎么回事,摔哪了?”
他锋利精致的眉眼间藏不住的狂妄,明目张胆把人往地上踹,岳烨正值壮年,还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震惊过后,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你!”
“躺在地上不会是准备碰瓷吧?这像什么话……还是说要人扶?”
谢忱时揉了揉筋脉微浮的手腕,似笑非笑地说:“我这手劲,就怕把你肩膀拧断。”
气氛顷刻间死了三秒。
岳烨忍着屈辱说:“好看的孩子说话就是容易让人相信。”
“忱时自幼就是一副阎王心肠,岳总见笑了。”
谢忱岸将凉掉的茶杯搁下,这场应酬也终于到此结束。
茶室香槟色的门被打开。
他一身矜贵黑色西装缓步走出来,冷白指骨搭在袖扣,略带漫不经心整理着,旁边跟着将西装外套没个整形披在肩头的谢忱时,步伐一致,走廊前后没有人敢擅自冲撞了这两位谢家双生子。
唯有左侧茶室,傅容与听到许些动静现身,琥珀色的眼眸扫过二人。
“姐夫。”
谢忱时要过去跟他勾肩搭背,却被不疾不徐避开,薄唇闲谈般溢出一句:“再闹什么?”
不等说,从茶室最后走出来的岳烨看到了傅容与,就跟看到圣人君子现世似的,咬牙切齿道:“傅总,你管管你这对无法无天的小舅子!”
在傅容与的公平判决下。
谢忱岸替自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弟弟自掏腰包,赔付了岳烨医药费。
他又说出了那句至理名言:“忱时做错了什么呢?”
随后,就带着气焰嚣张的谢忱时回到了思南公馆。
宽敞的客厅里数盏明亮水晶灯打开,一切都显得无所遁形。
贺南枝在家中也要穿漂亮的小裙子,白月色调,极脚踝长,还将谢忱岸上周给她买的海蓝色珠宝拿出来显摆戴上,剔透无暇的质地贴着锁骨,被折射出精致华光。
她正在厨房泡奶粉喝,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就知道谁回来了。
谁知谢忱岸还捎带了一个拖油瓶,指尖握着玻璃杯轻轻敲了下边柜:“谢忱时,你又来我家蹭饭?”
品品。
登堂入室都没她给嚣张的。
谢忱时将西装外套往沙发一扔,视线锋利地上下扫了她半圈,薄唇轻嗤了声:“你这是什么打扮?女明星瘾还没过么?一个人闲得发闷在家走秀?”
贺南枝很随意扯了扯小裙子:“漂亮吧?”
谢忱时也随意说:“不漂亮。”
啊啊啊!!!
贺南枝灌了一口奶,凑上去就要跟他撕逼。
半路被谢忱岸拦腰截住,玉质的音色温和而清晰:“午餐又没吃么,自己在家喝奶?”
“我睡过头了。”
贺南枝下意识回他一句,随即,那双漂亮的眼睛又瞪向懒懒散散躺在沙发上的谢忱时,她提高音量告状:“你弟弟大逆不道,敢说我不漂亮。”
“不漂亮不漂亮不漂亮。”
“啊!谢忱时你要死了!”
谢忱岸被这两人吵得太阳穴突突的疼,索性松开贺南枝,让她去撕,又慢条斯理解开了袖扣,往厨房走去,身为贤夫,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做饭,谢大公子这种高尚品德向来保持的不错。
而贺南枝已经跟谢忱时撕上了,拿枕头去捂他万恶的嘴脸:“你再说一遍,谁不漂亮?”
“你叫我说就说啊?”谢忱时笑声闷在胸膛里,颇有骨气的就是不憋出半个子。
谢忱岸在厨房洗好了配菜,缓步走出来,淡淡看一眼。
贺南枝和谢忱时已经把气氛拔高到了箭弩拔张的地步,在激烈的争执起地盘,她一脚偷袭把谢忱时踹下沙发,挺直了腰板,格外高贵冷艳地看着他:“沙发是我老公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