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结束。
贺斯梵还坐着轮椅呢,就要被罚跪祠堂。
贺南枝都快心疼死了,一直陪同着,还忽而看向谢忱岸:“这钱是你赚的,要不你替哥哥跪吧。”
谢忱岸面无表情婉拒了她的盛情:“你家列祖列宗不认识我。”
这话有几分道理,贺南枝瞬间换位思考了下,倘若她是祖宗的话,一看有个不是贺家血脉的人跪在跟前,也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只是贺斯梵的伤势,也不能任由他这般病着。
贺南枝叫管家去请家庭医生。
谁知得到的答复是,姑奶奶严禁贺斯梵看伤,除非他给出一个理由为何解除跟雷家的合作关系。
贺斯梵这张嘴硬到,今晚谁来了都不可能能撬出答案。
最后还是顾青雾送来了治淤青的药膏,贺南枝将他衬衫解了,看到后背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杖痕时,生生倒吸了口气,泪水浮现在了眼底:“哥哥,疼不疼?”
贺斯梵膝盖的伤显然是白养了,无论是哪个部位的,此刻正疼得起劲。
但是他俊漠的面容除了苍白无血色外,神色就跟丧失了基本的情绪变化:“她那拐杖连路边的野狗都打不死,挨几下皮肉伤而已。”
到现在还嘴硬!!!
贺南枝站在不动,晶莹的泪珠下秒就直直滚下来了。
贺斯梵视线落在她泪痕的脸蛋片刻,抬起冰冷的手给她擦干净:“我没事。”
贺南枝和小时候没什么差别,那时五官尚未长开,看起来哪儿都小,像一个精致洋娃娃的小人儿,哭起来的时候就顷刻间变成了小泪人,在他犯下错被家法伺候的时候,总会趁着长辈没留意,总会拿她香香软软的小毯子裹着他,塞一颗甜到发腻的糖果到他嘴里。
“梵梵,为什么每次姑奶奶搬出家规惩罚你,都要催我爸爸生小鱼?”
“她不喜欢我。”
“为什么不喜欢你?”
“因为我是私生子,我叫喻家梵——”
“危言耸听啊!”
贺南枝将温软的脸蛋贴着他手掌心,如蝶翼的卷翘眼睫毛眨呀眨:“你是大伯和大伯母的小孩,哪里是私生子?”
贺斯梵低眸,冷冷静静地讲述着贺家众所周知的事实:“姑奶奶不认可我母亲身份。”
整个家族眼中,是没有当家主母的。
有的只有贺睢沉明媒正娶进来的那位地位尊贵无比的族长夫人。
而他母亲,对名分不强求,甚至连一场婚礼都不愿意配合他父亲举办。
贺南枝小脑袋瓜想不通大人的恩恩怨怨,指尖更加抓紧他的衣袖,声音很急:“无论哥哥是喻家梵,还是贺斯梵,哥哥都是小鲤儿唯一的亲哥哥。”
“二叔要是有别的小鱼呢。”
这题她熟, 贺南枝睁着掉过眼泪显得格外清透的眼睛, 启唇说:“我们就报团孤立别的小鱼,我和谢忱时就是这样孤立他哥哥的。”
“二叔有别的小鱼,你也只会认我对吗?”
“对!”
……
贺南枝将药膏都用完了,一点儿也不浪费地把贺斯梵背部的伤痕厚厚涂抹了三遍,见他体温过高,怕是有发烧极限,还亲自煮了碗退烧喝的中药,习惯性往里扔两个红枣。
而谢忱岸得了便宜,此刻也少不了过岳父那关,正在书房里。
贺南枝不可怜他,趴在床沿迷迷糊糊地睡到了天亮,见已经时间差不多了,便简单洗漱完,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连身裙,就往祠堂那边走。
贺斯梵被罚跪了整宿,听老管家说,直到五点多左右,爸爸才让谢忱岸将他扶起。
那膝盖粉碎性骨折过,怕是又得重新养个百来天的。
贺南枝表情困惑道:“我还以为是姑奶奶打断的呢,哥哥什么时候受的伤?”
老管家摇头:“他不说。”
无论是为何弄丢了港城的生意,还是为何腿会粉碎性骨折,整个贺家老宅上上下下无人知晓原因。不经意间,管家又说了一句:“上回跟季家解除婚约,他也没个交代,这次也是。”
贺南枝裙摆一顿,抬眼看了下两鬓已有风霜的老管家,心底隐隐有了答案。
而这个猜测。
她不能出言跟贺家任何人说,哪怕是亲生父母也不能。
等贺斯梵去医院治腿,她跟谢忱岸也离开的时候,在前往横店的路上,才趴在男人肩头,纤白漂亮的指尖掩着嘴巴嘀咕道:“梵梵是不是因为师姐?”
谢忱岸看她保密工作这般到位,薄唇扯了扯,也配合压低偏淡的声线:“可能。”
这男人城府极深,一向是说话留三分余地让人揣测。
她心底有数,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嗯?”
“怪不得梵梵脊梁骨都快被姑奶奶拐杖打断了,也不肯透露半句,他要是说出一个字,师姐以后在贺家那些老顽固长辈面前的名声怕不会太好,毕竟为了感情动摇到百年基业,对于掌权人而言可不是什么美谈。”
贺南枝也松了口气,又说:“昨晚那顿家法伺候,是该罚的。”
谢忱岸看破了贺斯梵藏得极深的心思,她那位高权重的父亲大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无非是懒得点破。
“你倒是立场变化自如。”谢忱岸长指漫不经心碰了碰她哭过的眼尾,没睡好的缘故,贺南枝肌肤又雪白,现在还残留着一抹胭脂色的淡红痕迹。
贺南枝从他这几个字里,听出了阴阳怪气的意味。
哼哼唧唧了起来:“梵梵被打我还是心疼的,但是他要是牵连到师姐身上,唔……那真是罪该万死了。”
幸好贺斯梵从始至终,都把林惊鹊撇得干干净净。
如同她暗恋了他十年,从未越界,没有给他添一丝困扰。
换他,也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