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咬紧牙关,怎么都不肯出声。
“还没醒么。”
神父的声音很温柔,并且不失同情,“哦,可怜的亲王,病得这样厉害。”
兰德斯快要晕过去了,因为羞愧。
他浑身冒汗,随后慢慢意识到自己似乎正躺在神父怀里,左侧大臂上方被神父轻轻搂着,修士袍光滑而冰凉,神父的手似乎正搭在他的肩上,他们的姿势应当和怀抱圣子的圣母像差不多,真是灾难……然后亲王终于又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神父看不见!
亲王立即果断地睁开了眼睛。
河边的木屋连扇窗户都没有,只有大门虚掩着,昏暗之中,亲王看到了神父的脸孔。
那张美丽的面孔就在他视线的上方,他刚刚所触碰到的也正是神父的下巴,金色的头发荡漾下来,那双没有焦距的湖绿色眼睛正“凝视”着他。
亲王屏住了呼吸。
这距离太近了。
亲王的心脏砰砰乱跳,他又有些后悔睁开眼睛了,比起将自己的病弱暴露在心上人面前的羞耻,此刻另一股更强烈的欲-望瞬间就占据了他的心神。
他真想触碰他。
刚才他已触碰过他了,然而神父似乎并没有计较,大概是他以为他病得有点糊涂了吧……
上帝耶稣圣母玛丽亚在那一刻通通退让,魔鬼找上了亲王,它拉起他那因疾病而行动迟缓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性地又触碰了神父的下巴。
神父微微偏了下脸,那双盲眼流露出一点茫然,“亲王?”
亲王手指发烫,只是静静地触碰神父,从神父的下巴轻轻向上游走。
神父轻声道:“看来是病糊涂了。”
亲王在心中叫好,是的,没错,就是这样!他是病糊涂了,他得了疯病,整个手掌都贴上了神父的面颊,兰德斯感到颤抖,又感到喜悦,神父的脸真小,像一朵小百合花。
病痛也远离了他,亲王有些迷醉地轻眯起眼,他望着神父安宁的脸孔,手指尖轻轻挑了一缕柔软的金发,极想吻他。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可是个病人呢!总该有些病人的特权吧!
亲王胡思乱想着,他的思绪此刻差不多就像个胡搅蛮缠的儿童,为了那一口糖果,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地撒谎装相。
亲王慢慢放下手,尝试着又喊了一声渴。
他看着神父伸手去拿水碗,一双眼睛是在想坏主意时才会有的转动。
神父端来水,碗沿搭在亲王的唇缝,亲王的嘴唇抿得很紧,像墙壁一般抵挡着,确保神父即使看不见也能察觉到异常。
神父的眉头果然轻轻皱起了。
他拿开了碗,没有用手帕,而用他自己的手指轻轻擦了下亲王嘴唇上的水渍,这对于亲王来说是极大的考验,他发热的身体绷紧了,克制住了去亲吻那根手指的冲动,他一厢情愿的,像钻进了死胡同一样期待神父的怜悯。
就这么说吧,他相信神父对他还是有好意的,夏尔曼比不上他,神父那样聪明,应该知道谁才是能真正同他合作实现他野心的人物。
他不会乐意看到他死的,亲王的头
脑变得有些许狭窄,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两片鲜艳的嘴唇,开始不切实际的期待。
神父表情静止在微皱的眉头上,看上去似乎有几分苦恼。
亲王将他的苦恼看得清清楚楚,他心里并不为此感到得意或是痛快,反而内心摇摆了起来,他怎么这样卑鄙得近乎于怯懦了,不敢求爱,却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哦,他在他面前其实是自卑的吗?他不敢向他求爱,因为他恐惧失败。
在病痛中,亲王忽然看清了自己,他有些沮丧,他倒没有企图变得高尚,但也从未想过他会作出这样的懦弱之举。
亲王对自己感到失望,想他必须要改正才是,他企图发出一点特殊的响动以表示他醒了过来,然而神父的动作却又叫他抗拒不住那卑鄙的诱惑来。
神父重又端起碗,这次他没有尝试去喂亲王,而是将碗沿搭在了自己的唇边。
亲王屏息凝神,看着神父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水,白皙的面颊两侧因此而微微鼓了起来,看上去实在是可爱极了。
亲王那么一点想要坦白自己已经醒来的念头就这么被蛊惑般地压了下去。
神父的脸慢慢靠近,一切都太好了,简直就像个梦,小天使在亲王的耳边吹奏欢快的乐曲,亲王紧张地等待被神父亲吻,他甚至为此像个淑女一般轻轻闭上了眼睛。
水流丝丝缕缕地滴到了亲王的嘴唇上,亲王一下又睁开了眼睛,神父的嘴唇中间打开了条缝隙,含着的那一点水隔空悉数滴落在亲王嘴上,金子一般的头发低低地垂荡,那双无焦距的湖绿色眼中泛着淡淡的笑意,湿润鲜艳的嘴唇慢慢张合,带着些许温柔的讽刺意味。
“我亲爱的亲王,您到底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