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2)

四目相对,贺煊觉着莫尹看他的眼神似是犹如实质。

贺煊不解其意,道:“药不苦。”

“是么?”莫尹重又垂下眼,拿起其中个小盒打开,小盒里头还有个瓷瓶,他不由忍俊不禁,抬眸又看了贺煊眼,贺煊倒还是本正经的,“日粒,不要多吃,小心虚不受补。”

莫尹拔了瓷瓶的塞子,低头嗅,闻到点清新的药香,手掌把玩摩挲着瓷瓶,淡淡道:“多谢将军体恤。”

贺煊不知道莫尹怎么下语气似乎又变得冷淡起来,兴许是男人总不喜欢被人虚,他耐心解释道:“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与寻常病症不可相提并论,这药丸你先吃着,若身体有什么变化,你记下来,我书信封,叫金大夫再为你调整药方,金大夫是南乡圣手,医术很高明,我母亲的身体全靠他调养才渐渐缓了过来。”

莫尹不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将军早些休息吧。”

贺煊眼神跟着莫尹起身,他想些什么,然而欲言又止,自己也不知该什么,只能看着莫尹抱着盒子转过了身走出帐内。

今夜外头还未停歇,估计是要彻夜狂欢,贺煊路赶回,满身风尘,为的就是与将士们共度新年,思及此,贺煊也起了身出帐回到前头,却见莫尹也回到了场中,正盘腿坐在地上笑意盈盈地看几个兵士扭捏起舞。

贺煊隔着段距离看了会儿,没过去,转身去了正在比赛拳脚的那圈。

贺煊感觉到莫尹似乎在疏远他。

诚然,他们的关系本也不上多亲近,将军与军师,上下级,勉勉强强再加上个棋友。

可贺煊记得他们初见时默契无间地配合杀敌,在城楼上互赠兵器,怎么也应该算得上是知己吧。

但等莫尹真入了营后,两人之间仿佛越来越疏远。

那自然是因为他们是上下级,御下总该有章程。

后来又是些事,他不得不生疑审视。

越过了那些事之后,他们分明比从前都坦诚了许多,关系应该更近了才是。

贺煊手指摩挲着表面光滑的棋子,思绪恍然顿——他为何坐在这里不断思索他与莫尹的关系?

垂眸看了眼手里莫尹惯用的黑棋,贺煊黑着脸把棋子扔了回去。

关系亲不亲近也不影响什么,莫尹入营后心为军,即便与他关系疏远,也没什么。

道理是这般道理,但当这天众将议事结束后,贺煊留下莫尹,想再同莫尹手谈局时,莫尹拱手道:“荧惑军中事务繁忙,我恐怕没有时间陪将军下棋,要先回军中处理事务。”

被委婉地拒绝了。

贺煊愣在当场,静了片刻后,道:“药吃了吗?”

“吃了。”

莫尹面上露出淡淡笑容,他笑得不多,此刻的笑容仍是冷冷清清的,“多谢将军对属下的关怀。”

属下?

这是贺煊第次听莫尹这般自称。

莫尹走后,贺煊叫来李远。

李远恭敬地站在旁。

贺煊神色迟疑几分后,道:“你觉不觉着军师好似对我有些不满?”

李远大惊失色,“将军,这是谁进的谗言?军师对您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

他在莫尹身边伺候过段时间,在组建荧惑军前,李远已亲见莫尹如何起早贪黑反复试验沙中种粮之法,他对莫尹很是敬佩,虽然最终还是回到了贺煊身边,但对莫尹心中仍充满了维护之意。

贺煊剑眉紧拧。

李远见状,忙小心翼翼地继续替莫尹好话,“军师只是性子冷,他对谁都是般样子,并非是对将军您不满,满营的将军就没几个人和军师得上话的,军师对您,算是热络了。”

贺煊转头,脸上神情似乎缓和了些许,道:“细热络。”

李远:“……”

李远绞尽脑汁,想从莫尹身上找出点“热络”的地方,憋了半天,道:“军师最爱喝将军您这儿的酒。”

这算吗?

李远不知道。

“不错,继续。”

贺煊觉得算。

这也算,那李远就有话了,振奋精神道:“将军您送军师的手炉、袖套、军师天天都揣着呢。”

贺煊点头,是的,莫尹走到哪里都是双手揣在毛茸茸的袖套之中,这在军中其实有些格格不入,不过诸将也都习以为常,莫尹这冰雪脸孔与那雪白的绒毛袖套的确十分般配,若有狐裘相搭,必定风采超群。

“还有呢?”

“还有……还有……”李远灵光现,道,“将军您的刀,军师收藏保管得极好!”

贺煊面露暖色又颔首,嘴角也微微扬起笑容。

兵器对于他们这些在战场杀搏杀的人而言,犹如他们的生命般重要。

这样看来,他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贺煊想了想,对李远道:“你去军师帐中,请军师来用晚膳,就我请他喝酒。”

“是。”

李远领命后急急出营,心再编下去他可真没词了。

来到荧惑军中,李远进帐明来意,莫尹手拿书卷久久不言,李远心中打鼓,道:“军师?”

“我等会儿要训练军中如何夜袭,恐怕没有时间陪将军用膳,”莫尹神色淡淡道,“多谢将军美意,我让周勇跟你回去把酒带回来吧。”

贺煊听完李远回禀,看了眼李远身侧面目冷肃的周勇,仿佛已看到了莫尹拒绝邀约时的冰冷神色。

他沉默半晌,道:“拿酒给他。”

李远战战兢兢地提了酒给周勇,周勇接下,拱手道:“多谢将军。”

等人离开后,贺煊目光从李远身上扫过,李远不由人站直了,口中道:“军师这段时日的确是有些事务繁忙……”

贺煊不想再听,拂袖出帐。

周勇带回了酒,莫尹接过就先抿了口。

嗯,还是贺煊这的酒喝着最带劲。

既贺煊并无娶妻成家之意,他也不必担心贺煊会多生助力,用不着同贺煊发生什么情感纠葛,如此甚好。

只是贺煊似是比他还要不通情感,难道贺煊没发现他如此待他,已是对他有几分好感了吗?

莫尹看了眼酒囊,嘴角微翘地摇了摇头,又喝了口酒。

酒不错,人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