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颠来倒去地行驶在盘山公里上,车上大多数同学被这颠簸的车子晃得昏昏欲睡,车里一片安静,偶尔听到有人撕开零食袋的脆响声。
江萝低头玩着《猫咪校园》,连闯十关,刷新出了一只可爱的暹罗猫贴纸,小猫咪从树洞里探出头,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用可爱的卡通音喵喵地叫唤了一声:“好想你嗷~”
她低头轻笑着:“可我一点也不想你噢。”
见身边人不回答,她偏头望过去。
祁盛睡着了,闭着眼,安安静静地靠着靠垫,侧脸锋利,眼窝深陷,线条轮廓分明。
他五官比十八岁时更成熟硬朗了,但也清瘦了不少。
江萝低头,看到他给她准备的哆啦A梦保温杯,还是她小时候用过的同款。
这些年,他仿佛被困在了没有她的时光里。
“我一直没有换电话号码。”她低低喃了声,“谁让你不找我。”
“你自言自语说什么?”他慵懒的嗓音传来。
“你醒了?”
祁盛睁开眼,眉心微蹙:“开始晕车了,难受。”
说罢,他脑袋十分自然地向右边偏移,精准地命中了江萝的肩膀。
江萝无情地推开他,不想祁盛就跟被502胶水黏在肩上似的,不仅推不开,还使劲儿往她颈窝里顶了顶——
“我好难受。”
“上车不吃晕车药,活该。”
“吃药没用。”
“那有没有别的办法缓解啊?”
“有,女友帮我揉揉。”祁盛半阖了眼,虚弱地靠着她,“像那次在船上一样。”
江萝很耐心地替他揉了揉太阳穴。
祁盛闭上了眼,后脑勺枕着靠垫,随着汽车走上山路的一阵阵颠簸,眉头皱着。
她看他难受,举手问领队要了一片晕车药,拧开了侧包的哆啦A梦蓝色保温水杯,递到他面前:“吃一片药,应该会好些。”
“不用。”
“让你吃就吃,嘴硬什么,晕车还嘴硬,等会儿吐了多难看,车上好多女生哦,形象不要啦?”
这话…对偶像包袱极重的祁盛来说,很有效果,他乖乖接过晕车药,就着水,仰头吞了下去。
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江萝又说:“张开嘴,检查看看。”
祁盛张开嘴,江萝让他抬起舌尖,他不太乐意,在她一再坚持下抬起了舌尖,果然,那颗晕车药被他藏在舌头底下,根本没吃。
“……”
这家伙简直有吃药困难症,小时候就是这样,每每生病不吃药,家里的阿姨是奈何不了他,只能把江萝请过来,监督着他将药片一颗颗吃下去,吃完的必备工作就是检查,有时候他将药片藏在舌头下面,有时候藏在腮帮子边,趁人不注意又吐出来。
“祁盛,你是小孩吗,还来这一套,让你吃药是给你下毒是吧!不吃算了,晕死你!”
“不想吃药。”
“吃了能怎么着,要你命啊?”
吃了药病就好了,病好了,就没人关心他了。
很小的时候,只有在生病时,妈妈才会在他身上多留心,甚至还会难得地陪着他入睡,所以小时候祁盛最渴望的一件事就是生病,甚至养成了藏药的习惯。
这些事,江萝以前听阿姨说起过。
所以每每祁盛生病,她哄着他吃了药,也会一直陪着他,拿着童话书给他讲《快乐王子》的故事,直到他睡着了才会静悄悄地离开。
现在她长大了,胖子煤球宋时微…所有的小伙伴们都已经长大了,只有祁盛,就像故事里的快乐王子一样,春去秋来,他被时光遗忘在孤独的缝隙里。
她将水杯递过去,调子放软了些:“快吃了,一会儿我请你吃糖。”
祁盛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然后主动张开嘴给她检查。
“舌头下面。”
“左边。”
“看看后牙槽。”
……
江萝确定了他是真的将药片吞进肚子里了,这才放心,小小的肩膀借给他,让他靠着,安安心心地睡了一觉。
四十分钟后,大巴车终于停在了山间酒店的大门前。
这座酒店外观大气,门口喷泉和雕塑气势恢宏,环境幽雅静谧,周围还能望见不少坐落于层峦叠嶂的山间别墅房。
一座座造型古朴精巧的度假别墅、错落有致地分布于层峦叠嶂的山间,远处是连绵无尽的雪山。
陆清迟赖在江萝的房间里不肯走,趴沙发上玩手机游戏。
江萝也不赶他,兀自在窗边拍了照,躺床上给家族群里发照片。
时不时地,陆清迟手机里也传来家族群“叮咚”的消息提示音。
祁盛则坐在商务书桌旁,倚着椅背,皱眉看着这一对表兄妹。
他俩感情很好,真就是家人的既视感,听江萝说,这几年陆清迟除了上课之外,真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俩人参加什么活动都是一块儿的。
这可还行啊。
难不成以后他和江萝约会,都得带上陆清迟这么个闪闪发光的电灯泡?
“陆清迟。”他连名带姓地唤他。
“叫哥。”陆清迟视线还都留在手机游戏画面上,漫不经心提醒道,“我们家是有规矩的,妹夫见了大表哥,要有礼貌。”
祁盛耐着性子,叫了一声:“陆哥。”
“乖。”
见祁盛还盯着他,陆清迟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嫌我电灯泡太亮眼睛了。”
“您自己觉得呢?”
“我觉得…还好。”陆清迟盘腿坐在了沙发上,死皮白赖就是不肯走,“晚上咱们仨没事儿可以斗斗地主,我是个单身寂寞男。”
“……”
江萝转头看到祁盛吃瘪的样子,简直要笑死了。
一物降一物,这些年她都治不了的男人,她哥这臭不要脸的…居然能治。
她发了几张照片在爸妈的幸福小家群里。
Sylvia:“宝宝,在哪玩啊?”
猪猪萝:“青悠山。o(〃'▽'〃)o”
Sylvia:“好好玩哦,住最好的酒店,钱不够跟妈咪说。-3-”
此情可待:“亲情提醒:你已经给了她办三张无限额信用卡了,娇惯也不是这样惯的吧。”
Sylvia:“我乐意。”
此情可待:“@猪猪萝,你跟谁一起啊?”
猪猪萝:“社团活动,哥,还有祁盛他们。”
此情可待:“他俩还没打起来啊?”
猪猪萝:“他俩感情好得很,跟亲兄弟似的。”
江萝抬头,看到祁盛已经坐到了陆清迟身边,抱着膝盖看他玩游戏,时不时指点两招,实在看不惯陆清迟的无脑走位,索性夺过手机替他玩。
陆清迟在边上发出“哇”的惊叹声。
祁盛有自己的亲兄弟,但感情不能说好,简直是非常糟糕。
他和陆清迟倒是能处。
江萝希望全世界的幸福都一点一滴地汇聚在他的身上,就像那些年青梅竹马的时光,治愈又温暖。
夜间,社员们在群里相约去泡温泉,江萝因为生理期泡不了温泉,被陆清迟生拉硬拽地揪出房间,说要带她去山里找萤火虫。
穿过温泉小道,眼镜妹她们几个女生换好了五颜六色的漂亮泳裙,身材个顶个的好,尤其是眼镜妹,垂柳般纤细的腰肢,浑圆的美臀,风姿绰约,妩媚风情。
“江萝,去泡温泉啊!”眼镜妹招呼着。
“不了,我今天姨妈来了。”?
“真是不赶巧。”
“我们去山里随便走走,消消食。”
眼镜妹挑了挑眉,努力给陆清迟使眼色。
陆清迟好像懂了什么,转身的时候,偷偷在背后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会儿已经入了秋。江萝和陆清迟在山道边走了很久,一颗萤火虫都没看到,叹了口气:“都过季啦。”
“山里生态还不错,刚刚好像看到一颗,一晃眼就没了。”
“真的假的?”
“也可能是我眼花了。”
江萝打心眼里还蛮期待看到漫山遍野的萤火:“陆清迟,你知道吗,我在小时候见过萤火虫。”
“谁小时候没见过啊,我还见过呢。”
“对啊,长大了就见不到了,你说萤火虫是不是更喜欢小朋友?”
“嗯~~~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萤火虫,更喜欢小朋友。
大人的世界里没有童话故事,也没有漫山遍野的萤火虫。
记不得那是几岁了,但一定是夏天,那会儿河边草坪再放露天电影,江萝端着小板凳跟小朋友一起去看。
但小朋友们嫌她胖乎乎的一个人占了两个位,都挡住别人了,于是把江萝推到最后排,不跟她一起看电影。
江萝虽然小,却也明显感觉到了小团体的排挤,一个人哭唧唧地跑去大排档找爸爸。
彼时江猛男也还是个不过二十六七的英俊肌肉男,一群女人聚在他身边笑嘻嘻地跟他打情骂俏,江萝扑过去抱住老爸的大腿,“哇”地一下哭出杀猪叫,女人们见状,也纷纷离开了。
江猛男一边提锅炒菜,又怕烫到她,匆匆炒完出锅,端到客人桌上。
小姑娘圆滚滚地跟个毛毛虫似的贴在他腿上,抱着不肯撒手,哭得特别委屈。
“怎么了小臭宝?”他擦了擦油腻腻的手,揉着小姑娘的脑袋,“哭什么,跟老爸说说。”
“她们…她们说我胖,一个人占两个位,哇~~~”
“也没说错啊。”江猛男嘻嘻笑着,将小姑娘抱了起来,疼爱地揪了揪她的鼻子,“你看看,是不是像只胖乎乎的小毛毛虫。”
江萝抱着老爸的颈子,哭惨了,只觉得全世界的委屈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她们不跟我玩。”
“不玩就不玩,谁稀罕了。”江猛男用纸巾给她拧了鼻涕,“别哭了,等收摊了,爸爸带你去捉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