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个树洞(圆)(2 / 2)

春早刹在门框里,转身反驳:“谁想看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春初珍语气笃定:“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不敢当着我面?”

春早愕然地盯着她,片刻,扯唇一笑:“我不是不敢,是不屑。真当别人稀罕你的破平板。”

春初珍也颇觉荒唐地笑了:“你不稀罕还偷偷拿起来看?”

春早咬住牙关,眼前起雾:“偷偷?我以前没跟你好好说过吗?你哪次不是废话连篇,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我?又有哪次不是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

春初珍没了声音。

最后她冷淡地推一下平板,语气轻飘飘,如施恩:“你用啊,我不看,记录别删。”

春早一动不动。

自打上学,这样的对峙会迸发在她生活的任何一刻,没有预兆,也没有成效,她举起枪,也扣动扳机,最后造成的伤害值不过是,水坠入水里。

客厅里像死海。

春早收起自己不自量力的隐形玩具枪和弹珠,转身回到卧室。

知女莫若母,春初珍是很了解她。

她就是要查一些在她看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只要……五分钟,五分钟而已,一首歌的时间。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奢望妈妈能够理解和答应。

奇迹并未发生。

明明习惯了这种无力而挫败的时刻,习惯了母亲强横的审判和置喙,可为什么,每次还是会有大股的酸楚流淌出来,春早坐在桌前捂了会脸,两分钟后,她抽出纸巾,掖干通红的眼周。

她抽出书立里边一本A4大小的英语题册。

把自己埋回密密麻麻的纸页,修复灼伤的情绪。

春初珍将锅碗瓢盆收进橱柜,没如往常一般去关心女儿。

春早自然也不会跟她道晚安。

母女间的相互惩戒总是无声且默契。

门外听到的最后动静是春初珍如没事人一般和原也搭话:“你要洗澡啊?”

原也“嗯”了一声。

春初珍道:“那你等一下,我把洗衣机里面被套拿出来。”

“好。”

快到十一点半,春早合上已经填满的英语题。这是课外作业。她的发泄途经通常单一,伴随着无可指摘的目的。

她去卫生间洗漱。

妈妈是省电狂魔,本以为开门后迎接自己的会是一室漆黑,没想客厅灯居然还亮着,卫生间亦然。

多少感到宽慰。

春早停在洗手池前,观察没有变化的自己。哭泣的时间很短,难过并没有在她眼白里留下任何痕迹。

她扯下发圈,将散发绑成高揪,随手拿起印有猫咪图案的漱口杯。

镜面里的女生动作骤停。

漱口杯的下方,压着一张纸条,被折了两道,看不到当中内容。

春早立即用杯子盖回去。

她弯身凑近,小心翼翼重新拿高,确认眼前所见并非幻觉。

真的有……

春早心跳骤快,喉咙发紧。她看一眼半掩的卫生间门,伸手将它关好锁牢,回头拆那枚“密信”:

非常俊逸,好辨的黑色字迹,是很随性的行书体:

第一行:“我开了热点”。

第二行是密码,包含数字与字母,一共十一位。

不知怎的,脸霎时升温,好像误开花洒,有热流毫无防备地淋下。春早忙将纸条藏回手心。

她洗了个五分钟战斗澡,关灯关门,回到卧室。

然后躲进夏被,深呼吸,把纸条扔到脸旁边,半信半疑地打开手机,搜索无限局域网。

四条wifi也争先恐后蹦出来。

春早拇指一顿。

她怎么知道是哪个。

但这个顾虑很快消散了,根本不需要猜,信号格全满的某一位,有着个人特征异常鲜明的名称。

仅一个圆圈字符:

“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