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临”今天心情确实不错。
卫厄的手指和柔软扯不上关系,手指长,指骨窄,掌心韧。但被祂硬扯着“帮忙”,别有一番风味,让祂承认起蝼蚁的躯壳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到最后满满地弄脏卫厄的手后,卫厄在火烛下难压怒意的神情比一开始的漠然好上了不知多少倍。
让祂由心地生出恶劣的弄脏欲。
而供品握刀的双手,也确实都被弄脏了。
昨晚没冲突起来杀祂,估计完全是因为河曲的情况真的急到不能横生枝节。
看供品动怒比看他冷淡忍耐有意思多了。
“魏少早。”娄临倚在柱子上,语调轻快地打招呼。
卫厄着了一身深色长衫,外加浅褂,身姿修长。娄临的视线放肆地停在他瘦长白皙的手指上——昨天祂将供品的手扯进被中,卫大少爷杀气腾腾,眼神不像帮忙,像想刀了他。
为了报复,祂握着他的手,分开他的手指,硬压着借他的手有条不紊、耗时耗力地完成了全程。真可惜现在干干净净,连点痕迹都没留下……早知道以前就不应该被他那么轻易将治愈恢复的能力算计过去。
“娄临”舌尖抵着齿尖,忽然也品味到了点人类壳子的不便之处。
人类这种蝼蚁由感官主宰,同时贪婪而不加节制。
换而言之,诡神觉得祂又需要供品的帮助了。
诡神的注视太有若实质,下楼来的魏大少额角微微跳动。
他双手垂在身侧,没看诡神一眼,径直转头,朝草山垛子的前把头、黑风山杨虎飚他们吩咐了两句。
然后就二楼落座,命令前头请来的名戏班子继续唱戏。
几个土匪头子领命出了酒楼,刚走出两条街,就被人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是不是找死——”死字没说完,拦下黑风山杨虎飚的人就一晃,将绝对算得上彪形大汉的杨虎飚他们给放倒了。几个人迅速地搜了这几名土匪的身。没搜到。他们身上干干净净的,没任何密信纸条一类的东西。
再用邪术唤醒,催眠拷问,得出魏少要他们出去寻徽行的人,
说是去报他们知晓,自己在河曲同六姓做了交易。
草山垛前把头、黑风山杨虎飚他们被放倒时,河曲一号酒楼。
今天是黄老爷说的河曲六家宴请魏少,六家一块儿商定合作细节的日子。河曲六家的人迟迟没现身,卫厄却异乎寻常地沉得住气。
直播间都着急上火了,卫厄还在品茶、看晋北大戏。
冷静得仿佛正在面临覆灭之难的,不是河曲一样。
【解元真、罗澜舟他们好像联系不上卫厄,卫厄也没动静。河曲六大家真不是东西,到现在还在监视卫神】
【掘黄河堤,放旧社会也是要连诛九族的!!!河曲六家不蠢就肯定处处谨慎。而且,卫厄和卫十道、铁哥儿联手在死人滩上杀过诡道的人,疑点没那么好消除。】
【卫神就不应该把土匪他们派出去,招人怀疑】
【呃……】
【派出去才是正常的,理性分析一下,卫神的身份是“典堂魏少”,商帮做事谨慎,河曲开出的是黄金分润和帮忙除掉娄临。财帛动人心,河曲怀疑卫神,反过来卫神扮演的魏少也会提防河曲的人过河拆桥,“魏少”要是没派人手出去传消息,河曲的人反而才会怀疑他。这个副本最难的,不仅仅是诡怪,还有玩家要自己解决身份。只有身份对了,才能融进来,打探消息,分析线索。】
【妈的,一群人八百个心眼子!】
傍晚的时候,天色灰沉,黄老爷终于出现。
他姗姗来迟,一张口怪歉意地说:“大家为了宴请魏少,下了不少功夫,准备的东西多,来迟了还请恕罪。”半个字没提被抓走的几个土匪头子。
卫厄也没提,阴阳怪调地说了声“黄老爷真是忙人。”
在卫厄扫袖便上马车的一刹,面板弹出:
【河曲区域隐藏剧情——[黄河取金]第二环已解锁!恭喜幸运的玩家,你已获得诡道和六大家的初步信任,他们将邀请你去参与河曲最深、最血腥的秘密!想知道河曲的黄河眼里藏了什么吗?那就请深入泥沼吧】
【任务二:河曲隐秘】
【提示1:虚与委蛇,小心为诡所惑!】
【提示2:小心漩涡】
卫厄视线扫过。
在新弹出的系统文本中,最后一行提示最为古怪——小心漩涡。字面意义上,似乎是在提示玩家,小心黄河水底的漩涡。可暗红的字浮在漆黑的面板上,隐约透出更深一重的血腥恐怖。
卫厄略微停步的一刹,身侧的“娄临”似有所觉地看了过来。
没有让祂多观察自己一秒,卫厄上了马车。
一个隐约的猜测再次一闪而过。
陈家府是河曲六大家中最大的一姓,陈家大宅也比其他的地方大。不仅大,而且修得奇怪,整座陈家府占地不小,修成了八卦形,正门开在“震”位。
“震”字通镇,又可做周易的“雷击、雷火”。
陈家府修这么一座宅子,是要做什么?卫厄和娄临、黄老爷一起进陈家大宅。
河曲六大家的其他掌事人果然都到了。来的人乌压压站了一个大屋子。诡道的人只有红袄女人和丑脸男人在。去观江楼请魏少的陈六爷像是个主事的。
一见魏少和他手下来,陈六爷就迎了上来,拱手连声说:“现在是一条船,一家人啦。”
“一家人?”娄临看向魏少。
陈六爷脸色不变,卫厄皮笑肉不笑:“陈家主,能不能一家人,还得看买卖做不做得成。就你们昨儿说的那水运分润,怕不是一家人,得变成一家的仇人。”
娄二神色稍稍放缓,陈六爷哈哈大笑。
“魏少玩笑了,水运之事非我一人能断,不过今儿人已经齐了,还请魏少往里头说话。”
娄临和魏少进来时,前者今天换了身劲装,不知道是因为魏府的钱财权势即将到手,能彻底将魏少掌控在手里。还是因为昨天在魏少身上得了不少好处,瞧着心情分外不错。
陈六爷的邀请落下,魏少二话不说,就往屋子走。
姓娄的心情好归好,却依旧提着鞭子,微眯着眼,四下扫视。
此时微微停步。
还挺敏锐。陈六爷想,轻微地和魏大少爷交换了眼神。魏少爷于人前,是一副绝不对自己手下娄二有任何好脸的模样。
他呵斥了娄临一声“磨磨蹭蹭做什么”。
娄临扫视一圈,没什么发现,终究还是跟他明面上的主子后边,进了议事的屋子。
刚一进屋子,哐当一声,背后的堂屋大门落了下来。
那堂屋大门似乎是掺了机关术做成的,砸落有金属之声,整个屋子骤然暗沉下来。
姓娄的反应快,没有回身去看机关,而是鞭子一甩,立刻去卷前边的魏少。
也就是在这一刻,堂屋中烟雾腾起。在烟雾的掩护下,前面倨傲进屋的“魏少”脚步一动,身形轻飘地向前。而堂屋的东西南北几个角落,同时出现一道身影,跛足的黄衣师公抬手晃动手中的黑色铜铃,丑脸男人肩膀上的“小孩”化作猿猴一样的利箭激射而出。
娄临去卷魏少的鞭子被“小孩”在半空打落。
以有心算无心,隐藏在屋子人群中的红袄女人同时双手一抬,几道彩线飞出。姓娄的身周忽然凭空出现十几道细微的银光。
下一刻,纵横交错,几道细细的丝线,穿过了“娄临”周身的位置。
细密的丝线在半空的一张白布绣出了“娄临”的样子。
而十几根针,对应着插在人身重要的穴位上。
“这位娄爷,可不要乱动,” 红袄女人婉转媚气的声音响起,带几分刻意的造作,“要是一动,哎呀,我们魏小哥往后塌上可要没人了。”
绣出“娄临”的摄魂影像的白布落到“魏少”的手里,魏少拎着白布,冷冷地审视了一眼。转头问红袄女人,就这东西,能困住他?
红袄女人娇滴滴一声“魏少不信我?”,
手腕一变,几根银针噗呲从布后冒出。
细小的血迹在诡神新换的衣服上染开——几枚细微的阴冷诡针,从“娄临”的后背、肩膀处刺出。祂眯眼看了一下那些浮出的针,看起来仿佛真是要气笑了。
“魏大少爷。”娄临咬着齿尖,像是把这几个字咬在齿上一样。
卫厄还没说话,红袄女人先咯咯直笑:“这位娄爷,您别是还想问魏少为什么和我们做买卖吧?哎呀,床上的情人,哪有一年不换二四个的道理?您待在魏少身边待得够久,魏少腻了,自然该换了!”
陈六爷抖了抖袖子,朝卫厄拱了拱手。
“魏大少爷,我们谈的条件,已经帮你做成了一样,想来足以表达河曲六家的诚意了。”陈六爷看眼姓娄的,建议道,“打开黄河金眼,需要血引子,我看此人血气甚旺,不如押了,拿去做黄河金眼的血引?”
魏少拿着绣了线的白布略微沉吟。
看起来,魏少更想把姓娄的,直接原地碎尸万断。
陈六爷还要再劝两句,这时,堂屋另一角的跛足黄衣师公抓着手铃,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黄衣师公有些驼背,抓着手铃,摇头道:“我看不行,此人和魏少有仇,还有身本事。进黄河眼变化甚多。若出了纰漏反而不美,危及魏少。”
黄衣师公开口时,直播间不少人呼吸一滞。
果然,下一刻,这看似真诚的跛足师公咧嘴一笑,弓身看向卫厄:“不如现在就请魏少就地杀了他,即平魏少心头之恨,又免去后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