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长生门的五道人影一消失,屋里的客商便恢复了正常。而充作隔断的百宝橱旁的珠帘子,被人一把掀开。满堂争执的客商一断,全都诧异地看向毫无礼数的闯入者——娄临个高身强地站在帘边。
娄临扫了一眼堂里的人,对上堂首缓缓放下酒杯,朝他看来的魏少。
没发觉什么异状。
他松开挑起的帘子,带着点不算亲善的笑,状似恭敬的道:“魏少,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正堂太师椅上的黄老爷赶紧站起来,连连拱手道:“哎,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光顾着和魏少爷讨论商道的事儿,耽搁魏少休息了!魏少,舟车劳顿的,咱们明儿陈家府再见。”说着,还让人赶紧送来薄礼。
这老王八演戏还演得够份儿。
卫厄冷冷扫了黄家府山水墨画的屏风一眼,袖子一摆,利落地说了声走了,就跟来寻他的“娄临”一道出了堂。
两“人”出趟的时候,直播间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黄家府里,一道漆黑虚幻的影子,悄无声息的从堂屋的桌子影子旁分裂开,无声无痕的融上了两人经过之处的死物的影子。
黑影融进黑影,没有半点声响,更瞧不出半分破绽!
卫厄和娄临一块上了马车。
黄老爷亲自恭送到了府门口,黑幽幽的府宅在黄老爷背后,府宅门口的红灯笼照着他状似和善的脸孔。他手里提着灯,亲切的目送到马车车帘降下。眼角余光看到一抹黑影,跟到了魏少的马车底。
【那、那是什么东西】
【卧槽,跟陈程罗澜舟他们在巷子里搞跟踪遇到的一样吧?】
【长生门的人真黑心啊,一次试探还不够,还要用法子跟踪卫厄他们】
直播间的观众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黄家府门口,“娄临”似乎不是蠢货,被引开后,对魏少的戒心又多了一重。来的时候,还是在车外护送,走的时候,装都不装,直接地上了马车。
黄老爷面上笑容更盛。
马车驶动,黄老爷连同府宅大门一起,被漆黑的阴影吞没。
冰冷的阴寒若有若无的萦绕在马车周围。
马车内,卫厄端坐在主神对面,袖中拢着放有诡道长生门给的“诡阴针”的匣子。他看向对面坐着的诡神。
那一丝阴冷,非常细微。若不是卫厄手里有地官印,自进入幽绿宫殿回应了一趟祝祷后,对这类气息的感应加强了不少,都有些难以察觉。就算如此,那一丝诡韵也隐藏得极好,不容易把握住具体隐匿的位置。
他和主神都被监视了。
长生门疑心比他们还重,到现在还没信完全魏少和“娄临”彻底撕破脸,打算借他们的力除掉“娄临”。
在黄府的时候,卫厄将东西拿到手,就借“地官印”对阴气的特殊感应检查过,那诡阴针上似乎有长生门的法门在,得将诡针扎进主神的娄临壳子,诡道那边有应验,对方才有可能彻底相信这一场戏。
卫厄几个念头盘了盘。
对面手肘搁在车窗窗棂上,垂手懒洋洋绕着鞭子的“娄临”抬眼看了过来:“魏少大晚上的看我做什么?魏少今儿去黄家府,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我做什么,还得事事向你汇报?”卫厄字字带刺。
一面习惯性嘲讽几句,一面符合“魏少”身份地将今晚和黄老爷、诡道的算计遮掩过去。
“不然呢?”诡神嗤笑,“您什么时候没想着一刀宰了我,放您出去外头超过一柱香|的功夫,都能新给我找点事做。河曲六大家这么热情,真没想着歪主意?”
祂说得也半真半假。“娄临”和“魏少”的关系,某种程度上,就是他们间关系一比一的复刻。身份可能是假的,彼此忍让又互相算计的对立是真的。
马车行进的光影照在一人一诡神身上。
卫厄生来苦厄艰难,没当什么大户少爷。主神天生高高在上,一个娄临的壳子是祂暂时使用的假身。挂在马车外的灯笼,将光晃进马车内,大少和恶仆的神情都浮着一层诡话副本特有的旧色调。
“娄临”的壳子肤色微深,五官深刻,极具异族的危险感。
祂半弯着唇,俯身靠过来,挑起白皙大少的下颌。
“他们同你说什么了?这几天这么安分,在想什么呢?魏少爷。”
……他们同你说了什么?
就河曲六大家这些……一群杂碎破落户,魏少可别沦落到同这种玩意联手。
黄家府的密室里,姓娄的声音从惨绿幽森的光里传出,一道道白纸剪成的“客人”坐在原先的位置上。仔细听了听传来的声音,黄老爷朝堂屋里的另外五道人影点了点头。
意思是,没错了,魏家大少和他手底下的姓娄的,果然是互相对彼此戒备深重。
两人都背着对方和河曲六大家做了交易。
只要他们不互相合起来,交换消息,他们的安排就不会出错。接下来就看姓娄的和魏大少能不能把那两样东西分别弄到对方身上去了。
二次监听魏少和娄临用的秘法更隐蔽,就算是五行六道里的高功级别的道士来,都没办法察觉。不过,这么隐蔽的东西,也有一定的弊处——范围更小,离得远监听得越差,并且得亲自见到人才能施术。
今天之所以由六家里的黄家出面请魏少,就是因为黄家府离魏少包下的酒楼最近。
“河曲眼”“黄河金眼”对河曲六大家、长生门的重要性太大。
马车一出黄家府,黄家府深处的监听立刻开始了。
好在魏少和娄临关系僵硬到极点,几句话一过,两人的话语间火药味就到了极致。
姓娄的自万家堡后,便没耐性再对魏大少爷维持什么明面上的恭顺。
马车一到酒楼,听声儿像是姓娄的直接将魏大少带进了上房里——姓娄的也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自己跟陈六爷、长生门暗地里做了那桩交易,还有脸起疑心到魏少身上。魏少倒硬气。
连喝带骂,任由折磨,咬死了只同河曲六大家有黄河金眼的往来。
姓娄的明显不信。
玉石条索、床褥细链之声暧昧含糊,两人的气氛僵到不能再僵,娄二折腾他主子折腾之狠、之戏弄耻辱。任谁都觉得,魏少但凡有点血性在,都忍不下他再多活一时三刻。诡道的几人多信了几分。
“姓娄的说,魏少天生体不足,瞧着有些强的物件在手里,实际上都是魏老太爷给他防身的,中看不中用。扛过最前头的几息,魏少就控不住手里的物件……每次用,代价都很大。”丑脸男人冷笑一声,“这就说得过去了!他姓魏的一个黄口小儿,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