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这么堂皇正大,不就是自己想发财想疯了】
【见过发国难财、天灾财,没见过发断子绝孙财的——没灾自己赶着往上搞灾】
【陈程说,河曲三年没死人了,难道他们已经暗中搞了三年了?】
【黄河决口,真的疯了!!】
骂声密集地在直播间刷过,天灾人祸,人祸比天灾更可怖。
观江楼里,笑眯眯的陈六爷,此时比任何一个悬河出现的诡怪更面目可憎。他手放在桌上,满面是笑地看着正对面的魏大少。魏大少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少跟我扯这些废话。”
魏少的神情里瞧不出来他对陈六爷、河曲六大家的举动有什么不满。
看他的模样,也只是对陈六爷卖半天关子格外不耐烦。
单手敲了敲桌面,魏少沉吟片刻,忽然道:“五成分润,我要五成分润。”
陈六爷眼角一抽,脸上的笑冷了冷。
“魏少这胃口,有点大了吧。”陈六爷盯着卫厄的眼。
卫厄此时就真像个狠毒精明的典堂大少,半点对那些“人桩”的同情都没有,只微眯着眼,同陈六爷对峙:“黄河取金,这么好的买卖,你们怎么什么人都不找?偏生找上我来?”冷哼一声,“陈六爷,你们陈家和其他家,没这么慷慨吧。”
不等陈六爷回话,魏少便已经往后一靠,语气冷冷。
“你们河曲六大家,要是有能耐,自己赶在凌汛期前,把黄河堤填上,取出黄金,也用不着来找我一个外人入局。让我想想,陈六爷,你们这河曲六大家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三年前黄河决口,圣上派巡河总督来调查黄河。本少对巡河总督的行动不感兴趣,但你们既然想动手挖堤取金,又拉我入伙,是怕搞出来太大动静。走漏风声,总要推一个替死鬼上去顶锅。”
卫厄皮笑肉不笑地转着手中的杯子。
“另外一桩,我到河曲几天,你们忍着没动手,是在打探呢,还是动不了手?”
“陈六爷,你们没这么善心吧?”
在陈六爷微沉的面色里,
卫厄不紧不慢地:“你们自己打不开黄河金眼,是不?”
陈六爷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定定地盯了卫厄一会儿,他忽然哈哈大笑:“魏少果然是少年英杰啊!”
陈六爷大笑的一瞬间,卫厄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从河曲六大家找上来合作,就在往前推算,分析自己有什么能让副本的河曲六大家找自己合作。
自己套演的“徽十一行典堂魏少”这个人设,最主要的几个点,一是典当行“典堂柜台高,杀人不用刀”的问钱不问仁义的精明冷血。二是徽十一行是天下三大商帮,在外人眼中背后势力雄厚。而南边的徽商,在官场中一向圆滑转得开,人脉比西北多。
单看旧时的南北科举考试就知道了——南方举人的考功在明清年间可是有目共睹的。曾经一度占据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中举名额,逼得朝廷不得不分南北卷,压制南方士林。尽管后头分区了,可官官相护,南方出身的举人在朝廷中派系更强,徽商是南边的商帮,在朝中的靠山更加旁根错节。
他若真是徽行的大少,加入到这场“黄河取金”,为了不被揭发,不被朝廷追责,肯定要全力动用徽行的人脉。
第三点,则是他身怀诡术,算是“自己人”。
这一点,是卫厄怀疑,河曲六大家不得不来找自己合作的最终原因!
他到河曲城这些天,一直没什么动作,就是在等河曲,河曲背后的诡道先有动作。结果,河曲始终是在观察,一直到昨天晚上确定他受制于手下的人,对“娄临”恨之入骨,才找上门来。
一上门,就是摊开了一个辛秘。
可以说,既然卫厄知道了这件事,他要么入伙,要么就得死在河曲。河曲六大家一定不会容许他不插手乱局,带着这个消息离开。
眼下是陈六爷在观江楼上宴请他,周围恐怕早埋伏了不知道多少人手。只要他们一翻脸,所有诡道和河曲六家立刻动手。凭着卫厄的直觉,他能够感觉到观江楼四面,杀机潜伏,无处不在。
他召出“阿图”残魂的那一刹,至少有十几道气息锁定了他。
而这也正反过来说明了河曲情形之急切。
他们似乎在黄河取金上,有什么关节卡住了,需要一个人来入局。身怀“血骨术”,做事也刻意表现得不太正派的“魏少”,就此入了他们的眼。
卫厄只能想到,万家堡的失利和死人滩上被杀了的两个长生门堂口高手。
怪不得主神会是那个嘲弄玩味的态度。
如果其他的玩家,进保守方式赚取钱财,隐藏自己的身份,恐怕很难这么直接深入的接触到河曲酝酿着的阴谋。到时候,河曲黄河堤一决口,玩家在河曲,迎来的便不是正常副本的诡怪战,是人力,诡力,都扛不住的水患大祸!
甚至说,一旦玩家踏进河曲城,寻找线索,那就是一个死字。
天灾汹汹,人祸胜诡。
一番思虑急掠而过,卫厄面上冷冷,只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阴沉地看着面前的陈六爷。
陈六爷收了声,摇头:“五成不行,我们六大家在河曲耗了三年时间。不可能这么让你拿走一半。价格不是这么开的。”
卫厄没说话。
陈六爷伸出一根指头:“一成!信我,就算是这一层,也够你富可敌国!”
卫厄冷笑,掷杯就走。
……狗娘养的大少架子。陈六爷脸色难看。
“两层。”
卫厄留都没留,抬步往下。
站在陈六爷背后伺候的一个伙计,朝陈六爷看了一眼。陈六爷阴沉着脸,摆摆手,眼看一身深黑长衫的魏大少爷真的要直接走下楼去了。陈六爷抬高了声音:“两层,再加替魏少除一桩心事!”
那楼梯处的魏少一顿,他侧过身,白皙俊俏的脸寒青一片。
狭长的眼里满是阴翳的杀意。
“魏少不用如此看我,”陈六爷一副全然不知道昨夜动静的模样,“万家堡活着回来的人,不止您一个。瞧见点什么南边的新鲜玩意也不稀奇,不过魏少您放心,这些人我都叮嘱过了,没人敢乱说话。”
那种被撞破丑事的扭曲杀意仍然不休,陈六爷压着声:“难道魏少就想一直忍下去?”
长身玉立,容貌上佳的魏大少沉着脸,摸着腰间的配刀。
片刻,魏少挪开了搭在佩刀上的手。陈六爷心中轻蔑,面上却露出热情周道的笑容,急忙起身,要去与魏少扶手密探。就在此时,观江楼下传来一阵的骚.动。砰砰砰几声闷响,立刻一阵惨叫响起。
陈六爷脸色一变:“什么人?”
武师打手跟退潮一样,退到观江楼顶层楼梯,一个男人不急不缓地向前。他向前多少,武师打手就后退多少。魏少在楼梯口,男人在楼梯下,两人于浮光中,打了个陈旧泛黄的照面。
“魏少,河口风大,来接您呢。”男人手腕间挂着件大氅,带了点漫不经意、浮于表面的恭敬。
说是来接,实则强势到不容拒绝。
这对主仆算是真翻脸了。
陈六爷在心底里冷笑一声,看得真紧,看得更紧一点,他们更有机可乘。面上和气恭敬地:“那魏少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