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均成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两人都清理过,用的也都是同一种沐浴露。郑晚缓缓走近他,同样的薄荷水清冽气息,逐渐交织、融为一体。
“你在做饭?”
她原本的声音是轻柔的,咬字也清晰。
可这一刻,她的喉咙艰涩,说出来的话竟然也染上了他的低沉。
有着事后的慵懒,以及筋疲力尽。
严均成伸手,揽她过来。
“饿了没?”他问,“很快就好。”
旁边的流理台上还放着散发着热气的几盘菜。
一道清炒荷兰豆。
一道青椒牛肉丝。
以及还在锅里翻腾着的蛋花汤。
她实在惊讶,没想到他竟然会下厨做饭。她还记得,他是他父母年过三十才生下的小儿子,家中对他期望极高,任何耽误学习的琐碎小事都不让他做。
后来高考后,他来到她家,她让他去切西瓜。
他都不知道该用水果刀,连西瓜都切得不太好。
这些年来他们没有联系过,没有见过面,可看他如此辉煌的人生履历,也该明白:他不缺身外之物,更不缺保姆阿姨。
她并不是一个有好奇心的人。
尽管对此感到疑惑,可依然什么都没问。
那二十年,她不在他身边的二十年,并不能轻易地提起。
不去好奇,他为什么会做饭。
不去好奇,他这二十年来有着怎样的经历。
郑晚帮他将要垂下来的袖子又细致地卷高,白皙的手指触碰到他的手臂,她垂眸,低声回他:“不算很饿。你应该叫醒我的。”
他关掉燃气灶的开关,将汤盛好。
郑晚要去端菜,他沉声阻止:“我来,还很烫。”
他端着菜到饭厅。
两人入座。郑晚笑着给他盛汤,“你什么时候醒的?”
她只记得,他最后抱着她到洗手间。
她当时疲倦极了,被他抱进浴缸,温热的水还有他的身躯托着她,惬意的感觉传至四肢百骸,她睡着了。
“我没睡。”严均成回。
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看着重新在他怀中的人,根本不会闭眼休息。
就算手臂都麻了,他也不在意。
他感到满足。
她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郑晚微怔,笑了一声,拿起筷子夹菜,她吃饭很斯文,几乎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东城已经进入了寒冬,她才回来时,不太适应,被冻到害怕这样的寒冷。
可她在东城也生活了十八年。
再多的不适应,再想念南城舒适宜人的气候,她最后也还是回到这片土地。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一个词,落叶归根。
她这片落叶,摇摇欲坠,终于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严均成一直注意着她,给她夹菜,给她倒水。视线自然也落在了她的无名指上。他们有着这样的默契,绕过这二十年相拥。
她没有问他,怎么还留着这枚戒指,怎么又给了她。
他也不解释。
“对了。”她放下筷子,对他笑,“你明天有空吗?我明天还休息,要是得闲,要不要来家里吃饭?”
严均成没有一秒的犹疑。
脑子里压根就没想明天的行程,就已经点了下头,“好。”
“那好,我明天去买菜,想吃什么?”她话到此处,略一停顿,笑着揶揄,“知道了,你肯定说,什么都可以。”
“的确,什么都可以。”他慢条斯理地拉过她的手,用热毛巾给她擦着手,“或许也不用那样麻烦,我让人送过去。”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她任由他用毛巾擦拭着她的手指。
一下一下地。
不放过她手上的任何一个位置。
饭后,严均成收拾碗筷——他本来也不需要做什么,之后自然有人会来收拾这残局。可他还是耐心地站在洗手台前洗碗,不过是为了想跟她多呆一会儿,即便只有短短的十来分钟也可以。
郑晚插不了手。
她想洗碗,他却不让她碰,她只能坐在一边,边看他洗碗边跟他闲聊。
突然兴起,可能也是为了刚才那孤寂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她起身,她脚步很轻,地面上还铺着地毯,几乎听不到半点声音。
严均成却很敏锐。
早在她起身时,他就感觉到了。
他虽然背对着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靠近他。
突然,一双纤纤素手抱住他,就贴在他的腰腹。
郑晚从背后拥住他,侧脸轻轻地贴着他的脊背。她没有什么本领,现在所持有的武器,也是他塞给她的,她随时可以握着那把刀对准他,他也只是静静地看她,即便他鲜血淋漓,他也不会皱眉头。
严均成开车送郑晚回家。
一整个下午都在胡闹,时间就这样流逝。等到楼下时,正好十点,也碰到了才下晚自习归家的郑思韵。
郑思韵知道妈妈今天休息,也知道妈妈会跟严叔叔约会。
可真的这样看到,她也感到尴尬。就算知道了严叔叔对妈妈的情意,再看到他,她还是感到莫名的不自在。
她好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该有的礼貌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