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伪善心(三更合一,霸王票加更。...)(2 / 2)

子楚扶额。

秦王柱和嬴小政祖孙俩都兴致勃勃看着朱襄耍宝。

朱襄道:“如果蔺贽出使回来,朝堂甚至会被老庄占据!那多可怕!”

荀子实在是忍无可忍,虽然没带戒尺,拳头一握就是一个爆锤:“闭嘴!你这么担心儒家,何不自己入朝堂!”

朱襄捂着脑袋:“不去,上朝要早起。”

秦王柱:“……”

他在自己怀里摸了摸,最后从腰间解下长剑递给荀子:“用这个剑鞘揍!”

蔡泽立刻将嬴小政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免得荀子误伤嬴小政。

子楚揣起了袖子,默默看朱襄作死。

朱襄以一己之力,将荀子和秦王柱感人肺腑的“修史对答”搞得一团糟,挨了好几下荀子的剑鞘攻击。

荀子骂道:“你就不能正经一些!”

朱襄摸着被揍的地方道:“我很正经,我说的都是实话。”

子楚冷哼:“听闻你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确实是实话。”

蔡泽叹气。无论时间怎么变幻,朱襄永远都这副模样,你不会长大了是吗?

秦王柱和嬴小政仍旧开心地看热闹,秦王柱还从桌子上抓了一把炒黄豆给嬴小政吃。

朱襄是故意逗荀子。

他知道以荀子的智慧,肯定能看出自己献策的险恶用心。荀子年纪大了,气在心里憋着会憋出问题,不如自己随便找个借口让荀子揍他几下,揍完荀子就不气了。

荀子虽然看出了自己的险恶用心,但以荀子的理智,不会因为这件事揍自己,他只能这样故意耍宝了。

虽然,朱襄说的确实是实话。

他坚持不上朝,除了不太习惯朝议的气氛,最大的原因是朝议实在是太累,起得早走得晚,比老黄牛还辛苦。

荀子揍完朱襄后,心中气消了不少。

他瞪了朱襄几眼,实在是拿朱襄没办法,把宝剑还给秦王柱后,哼哼了几声,不再为朱襄献策的事郁闷。

如果对朱襄不放宽心,他早就被朱襄气死。

见荀子和朱襄“和好”,秦王柱才笑眯眯让人设宴,几人一边吃一边讨论朝议的事,顺带提起出使的蔺贽。

蔺贽出使楚国,与楚王正式签下划江而治的条约。

秦国不会再主动越过长江进攻楚国,但楚国也不能再帮助其他五国对抗秦国。一旦楚国违约,秦将李牧将会重新在楚国南方燃起战火。

蔺贽此次出使,保底任务是把这个条约签下来,暂时稳住楚国,让秦国能将所有力量集中在三晋之地上。

蔡泽在上党高地经营了几年,再加上朱襄的种田技术指导,秦国消化吞并的三晋之地的速度十分迅速。

根据蔡泽的判断,秦国已经有实力继续蚕食魏国和韩国,甚至灭掉这两个国家。

不过秦王柱决定一个国家吞一点,暂时不动其国都。

哪怕魏国和韩国的土地仅留下国都那一郡一县,只要国未灭,六国就会继续各自为敌,不会联合起来。

等秦国灭掉魏国或者韩国国都,彻底将魏国和韩国除国的时候,就是秦国要一口气吞并天下的时候。

现在六国中只有楚国有粮有兵,还有勉强能看的国君和不算平庸的相国。主要楚国不动,其他五国在秦国彻底灭掉魏国或者韩国前,就无法再次联合起来。所以秦昭襄王在自己快要离世时,特意派蔺贽出访楚国。

他对蔺相如的儿子寄予厚望,希望蔺贽能在此次出访中,展现出蔺相如的风采。

除了秦昭襄王给蔺贽的“保底任务”之外,蔺贽还有更多的目标。

这些目标,他离开前没和任何人说,连朱襄都没告诉。

蔺贽当时笑道,目标只要自己知道就行了,不然没达成的话,那就太丢脸了。

“希望蔺贽能在君父下葬之前回来。”秦王柱叹气道,“君父十分喜爱蔺贽,他一定想要蔺贽能送他一程。”

秦王柱总是在谈着谈着正事,就忍不住说一句“君父十分喜爱”什么。

从人到物,从天气到景色,秦昭襄王的身影在秦王柱的心中挥之不去。

秦王柱处理文书时累得在案上趴着小憩时,也常常梦见秦昭襄王。

秦昭襄王会一如既往地嫌弃他身体不好,处理这么点文书就累了,然后让他好好休息。

“就算子楚也很弱,你还有那么多臣子!实在不行,让朱襄来干!他每日如此懒散,实在不当人子!”

秦王柱有时候笑醒,有时候哭醒。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思念阿父。

“他应该能赶上。”朱襄道,“他或许和楚王前来拜祭的使臣一同回来。”

秦王柱笑着道:“那就好。”

……

南边,蔺贽确实与楚王派来的使臣一同回秦国。

李牧本想和蔺贽一同回来,秦昭襄王特意给了李牧一道诏令,让李牧继续坚守江东,不可回咸阳。

同样,蒙武也继续坚守鄂邑,把守汉水和长江相交的要道。

“蔺卿,朱襄公是否还在咸阳?”楚王派去的使臣,是已经辞掉相国之位的春申君黄歇。

因为江东之战失利,黄歇被楚王冷落。蔺贽和楚王签订协约的时候,黄歇都被排斥在外。

不过蔺贽却劝说楚王和黄歇和好,楚王听从了蔺贽的建议,重新召回了黄歇,不过减少了黄歇的封地。

黄歇起复后,楚王交给黄歇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代表楚国去拜祭秦昭襄王,顺带打探秦国现在的情况。

楚王曾经在秦国为质子,黄歇与楚王同在秦国,帮楚王逃回楚国,因此得到楚王的恩宠。

这一点,和吕不韦有些类似。

黄歇差点在秦国丢掉性命,对秦国或多或少有些仇恨,是坚定不移主张对秦国强硬的“鹰派”。

他对再次回到秦国,心中情绪十分复杂。

此次出行,他决定一定要用双眼清晰地看到秦国的优缺点,然后继续游说楚王不要相信和秦国的约定。

秦人蛮夷!狡猾无礼!什么时候遵守过约定?!

黄歇看着蔺贽,心里颇不是滋味。

蔺相如的儿子,怎么会跑到蛮夷之地去侍奉蛮夷之王?既然你不在意什么蛮夷,不如来楚国,楚王都比秦王好。

至于朱襄,他心情就更复杂了。

当初他已经派人去请朱襄入楚了啊!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朱襄就是楚国的朱襄公了!

黄歇每每想起这件事,夜晚都要惊醒后给自己一巴掌。

我怎么不早点派人去?为什么不让他们走快点?如果是楚国将朱襄从牢里救出来,什么蔺贽、蔡泽、李牧,甚至廉颇、荀子,都可能是楚国的贤臣了!

所以黄歇此番出使秦国,还有去游说朱襄的想法。

虽然朱襄已经是秦国外戚,不太可能离开秦国,但万一呢?万一秦王是个和赵王一样的忌惮朱襄的傻王,他不就能拯救朱襄了吗?

“先主视朱襄为孙辈,朱襄视先主为祖父。现在朱襄应该在灵宫为先主守孝,当然在咸阳。”蔺贽知道黄歇在想什么,无情地打碎了黄歇的美梦,“君上还是太子时就与朱襄十分亲近,君上对先主极其孝顺,恐怕朱襄一直随侍君上左右。春申君只要见到了君上,一定能见到朱襄。”

黄歇心情低落:“朱襄公也深受如今秦王看重?”

怎么会呢?难道不是一朝国君一朝臣吗?

蔺贽似笑非笑:“当然。朱襄仁善之名天下皆知,有哪一位贤明的君主不会看重朱襄?你见到了朱襄,就明白了。春申君上次在江东错过了与朱襄见面的机会,这次可要好好看看。”

黄歇神情一僵。

他深深地看了蔺贽一眼:“江东?”

蔺贽惊讶道:“春申君不知道?春申君当时就与朱襄和先主隔江相望,朱襄还观赏过江边的大火。”

黄歇:“……”江东之战是他最屈辱的失败,蔺贽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罢了,还告诉他,他的决定并无错误,只是楚军太弱,达不成他的目标。

秦王果然在江东,甚至朱襄都在江东。如果当时他赢了……

可惜没有如果。

黄歇仍旧认为不是自己决策错误,而是被楚国那些大贵族拖了后腿。

他从江东之战上深刻了解到,他之前的妥协,他之前想要竭力融入楚国世家贵族的行为,不仅无用,说不定还真被楚国那些世家贵族嘲笑轻视。

即便他是权倾朝野的春申君,在楚国世家贵族眼中,他仍旧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贫贱士子,与庶民无异。

他永远不会被这群人接纳。

蔺贽说起江东之战,黄歇没了与蔺贽继续攀谈的心思。

蔺贽的耳根终于安静,能静下心来记下周围景色道路,晚上便挑灯描绘地图。

他本来就从蔺相如那里学会了绘制舆图的本事,与朱襄结交后,朱襄将后世等高线地图等现代地图绘测知识教给了他。墨家人还根据朱襄所说的地图测绘工具原理,弄出了几个小道具。

蔺贽此番在楚国腹地出使,一边亮出自己老庄传人的身份游山玩水,仿佛一个不把出使之事放在心上的纨绔子弟,一边将山川河流道路都记在脑中,绘在纸上。

等回到咸阳,这是他呈现给新秦王的第一份礼物。

第二份礼物,就是他在与楚王商定协约时,商议的“进出口官方路线”。

朱襄曾经和他提过“粮食战”和齐国如今的粮食危机。

“现在秦国有我在,粮食产出是其他六国的好几倍。秦国粮贱,六国粮贵,我们若是输出廉价粮食,买入六国特产,恐怕不仅六国钱币尽入秦国,他们的国民也可能不想种地了。”

钱币可以铸造成兵器,即便六国不卖给秦国铜铁矿石,秦国也能利用他国矿产打造武器。

而如果六国国民如果如齐国国民那样不思种地,哪怕只是减少一成半成的国民耕种,一旦秦国停止对六国供粮,六国一定会有很多人饿死。

朱襄说此计的时候喝醉了,但他清醒之后并未叮嘱听到这个计谋的自己不要用这个狠毒的计谋。

蔺贽知道朱襄即使喝醉后也不会失去醉酒时的记忆,他不叮嘱自己,心情一定很矛盾。

一边朱襄知道这个计谋会有很多庶民受苦,一边朱襄又知道如果计谋得逞,秦国统一天下更容易,说不定能救下更多的人。

只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就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可这些代价都是人。凭什么把他们当成代价?换你当代价,你愿意吗?

朱襄一直坚持着这样的思想。所以当他提出一个又一个需要代价的狠毒计策的时候,心情得有多难受?

蔺贽明明知道,也用了朱襄提出的计谋。

朱襄都已经压抑着道德良心为他出谋划策了,如果他不用,就辜负了朱襄心中的这一番挣扎。

不过他是从即便遇上粮食不够,野草和野物也能让庶民支撑到渡过长江去南秦种地,很难饿死人的楚国开始。这样计谋得逞,朱襄的心理负担也不会太重。

蔺贽虚着眼睛看山峰,用手掌测了测距离,嘴上噙着笑容。

当然,世上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这个计谋是朱襄出的。

如此凶狠毒辣的计谋,除了我纵横家蔺贽,谁还能想得出来?

没错,我蔺贽今天就是纵横家的人。

……

很快,六国诸侯派来的使臣陆续到了咸阳。

朱襄接受了荀子惨无人道的礼官培训,现在已经像模像样,非常有气质,让友人刮目相看。

子楚:“我看到了一个猴子不仅穿上了衣服,还终于学会了人的礼仪。”

蔡泽:“又看到朱襄像一个儒家学子的一天,上一次看到他这样还是在邯郸城。”

嬴小政:“这还是我舅父吗?舅父,舅父,你在哪里?政儿找不到你了!”

朱襄立刻给了嬴小政脑袋一下,然后荀子飞速给了朱襄脑袋一下。

秦王柱笑开了花。

越临近葬礼,秦王柱心情就越低落沉重。

六国诸侯派来的人拜祭之后,他的君父就要下葬了。从此之后,他再也见不到君父。

每当他心情太过沉重的时候,朱襄和子楚等人就会变着法子让他开心起来。

秦王柱还有二十多个儿子,那些儿子见到秦王柱,只会比秦王柱哭得更伤心,然后以快晕厥的神情喊出“君父节哀”四个字。

明明这些儿子都没怎么见过他们的大父。

秦王柱每每看到这一幕,心里就越发难受。

那时,他就会牵着政儿,站在灵堂里与秦昭襄王聊聊天,倾诉自己内心的苦闷。

“君父,那群人还自以为聪明地向我进谗言,说子楚忙于政务,根本不思念你。”秦王柱阴沉着脸道,“思念一个人,可不是看谁的眼泪流得多。”

子楚与他一同处理政务时,偶尔将文书递错方向,偶尔露出恍惚的神色,偶尔喊错的称呼,都证明子楚与自己一样,都思念着君父。

“大父,在曾大父面前别哭得太厉害,曾大父会骂。”嬴小政递上手绢。

秦王柱揉了揉嬴小政的脑袋:“是啊。”

六国使臣来了,他绝不能在六国人面前露出软弱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