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庆祝酒(二更合一,156w-16...)(1 / 2)

梯台从楼船上伸向城墙上,距离短得令人绝望。

秦兵凶名在外,许多楚兵本就被奇怪的爆炸吓破了胆子。见秦兵从梯台上杀来,他们不顾督战的将领声嘶力竭地训斥,转头就跑。

拥挤的城墙上,有一小戳的人开始逃跑,慌乱很快就会传播到整个人群。

将领试图重整士气,但无论他做什么,许诺什么,威胁什么,都止不住城墙头楚兵的溃散。

他颓然地垂下双肩。

“将军,跑吧!另一处城门已经打开,我们能逃掉!”家丁护着他,“他们是乘船而来,骑兵不多,我们能跑!”

那位将军叹了口气,这才攥紧手中的长剑,重新拼杀。

其实虽然秦兵已经登上城墙。但如果打巷战,他说不定能保住鄂邑。但他不能将自己带来的兵都拼杀光,这样他就算保下了鄂邑,回去复命的时候也会失去一切。

楚国在吴起死后,与积极改革的六国不同,大部分地方仍旧实行分封制,封君权力极大。他们在自己的领地,拥有完备的行政军事权力。

这也是后来秦国打楚国打得较为艰难的原因之一。对其他国家,秦军只需要击破其主力和都城;对楚国,秦军相当于要扫灭许多个诸侯小国。

楚国现在以昭、屈、景三大贵族世家把持朝政大权。贵族世家下面又有依附其的封君。鄂邑守将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楚王和昭、屈、景三大贵族因为李牧的离间计剑拔弩张,鄂邑守将不信任楚王会在他守住鄂邑的时候弥补他的损失。

楚王更有可能趁此机会收回他的权力。

但如果他的亲兵损失不大的话,他的家族就会保住他,楚王不能拿他如何。

在犹豫了一番后,鄂邑守将虽然心头不忿,但也放弃了唯一的胜机,宣布撤退。

鄂邑郡守叹了口气,也跟着一同逃亡。

他发现李牧带来的秦兵并不多,可能打下鄂邑后就会离开,不会影响楚国腹地,所以就算丢掉鄂邑也没什么。

李牧在匈奴战场上更喜欢亲自拼杀,但此次他只下达命令,没有离开楼船。

秦兵在城墙上拼杀的时候,李牧转悠着空荡荡的茶杯思索着占领鄂邑之后该做的事。

茶杯是朱襄无聊时烧制的瓷杯。

烧制陶瓷需要较高的温度。炼铁时已经能用木炭和煤炭达到烧制陶瓷的温度,只是没有人尝试过。朱襄给了工匠一个研究启发,他们很快就摸索出制作陶瓷的方法,现在正在寻找更合适的配方。

朱襄说,把陶瓷制作方法先给老秦王,不知道老秦王会不会同意他在南方多待几年。

朱襄是真的很不喜欢咸阳压抑的气氛。

等打下了这片在别人口中广阔荒芜,但在朱襄眼中十分肥沃的土地,秦王估计就只能将朱襄留在这里,再种几年田了。

“将军,楚人开了城门,正在逃走,我们追吗?”副将问道。

李牧放下茶杯,道:“你领一支骑兵去追击,追过了百里就回来。”

副将领命:“唯!”

李牧对另一个副将传令道:“等他们离开后,关闭城门,修缮城防,补充兵器,准备守城。另外传我的命令,不可扰民。俘虏也可作为战功,不要杀俘;而破城的奖赏,不需要掠夺,我也能给他们找来。”

另一个副将赶紧道:“遵命!”

他离开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忐忑不安地问道:“将军,我们就这么点人,能守住鄂邑吗?”

李牧道:“能。”

他没解释原因,副将却一副安心的模样,喜笑颜开地离开。

李牧活动了一下手臂和肩膀,起身走出楼船。

他踏上了鄂邑布满尸骸的城墙,眺望城中四起的火光。

有富户随楚兵离开,离开前在城中放火引发骚乱。

正好,秦兵破城的赏赐有着落了。

兵过如篦。李牧自幼生长在军中,自然知道将士兵卒在破城之后肯定会大肆掠夺钱财。

如果赏赐不够,仅仅靠律令,不但无法阻挡他们,还会影响士气。

但他并不是破城后就离开,而是破城后立刻将鄂邑纳入秦国土地,迅速恢复其生产力,安抚民众安心生产。所以秦兵是万万不可以掠夺的。

为了满足将领和兵卒,他就盯上了城中的富户。

城中富户肯定和楚国贵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就人数而言,他们不亲自耕种,不能为秦国提供粮草。所以就算毁了他们,也不会对这座城池造成太大影响。

逃跑的富户当然家产全部抄没,剩下的富户应该会自己拿出大笔供奉,来买他们的性命。

李牧一直在思考着如何抚兵抚民的事,没有去想楚人会不会反攻。

当守将和郡守逃跑时,他心中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

他在咸阳休息时,可不是单纯闲着。白起和范雎两位原本算得上仇敌的长辈的授课,让他获益良多。

李牧脑海里不再只思考军势,而是上升到了庙堂之算。所以他这次才会先使出离间计,再领兵出发。

郡守和守将的逃跑,印证了他的猜测——楚国的国君和封君矛盾较为尖锐,他们不敢全力与秦国一战,担心把自己势力衰弱后被对方吞掉。

所以只要自己见好就收,不深入他们的腹地,采取逐渐蚕食的方式徐徐图之,楚国的国君和封君就不会联合起来,拧成一股力量一致对外。

鄂邑虽然是战略重地,但当楚国将都城搬迁到寿春之后,楚国的核心腹地就从长江迁徙到了淮水,所以楚国要出兵鄂邑较为困难。

而秦国占据了汉水和长江交汇之处,两处后勤兵力运输水路并称一条线,他只要守住顶多十日,秦王一定会派兵从汉水前来支援。

之后朱襄再领人在这里屯田抚民,这片地区很快就会成为秦国新的产粮地。

所以,李牧已经不在乎楚国人会做什么了。秦王不会给他们机会。

“派人向君上贺喜。”李牧站在城墙上,手在口鼻外扇了扇,拍散了鼻间的血腥味和血肉烧焦的臭味,“牧已得鄂邑,今后楚国大地任秦国军队驰骋。”

“唯!”

……

老秦王刚结束忙乱,将去攻打周王室的秦兵送走。

太子柱学会了珠算,正在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替他的老父亲复核这次带兵所需要的后勤。

有人来报,李牧将军有急报。

太子柱立刻抬头:“不会是朱襄又做什么蠢事了?”

老秦王道:“朱襄如果做了蠢事,他自己会写文书上报,不用太过担心。难道李牧战事失利,他向寡人要兵支援?叫他进来!”

传令兵跪下,脸上的喜色让老秦王和太子柱心头一松。

看着表情,李牧应该是取得了战果。不知道他打下了哪座城池,是不是真的把云梦泽占领了。

“禀大王!”传令兵跪下道,“将军已经占领鄂邑,汉水和江水交汇之地!将军向大王贺喜,之后楚国门户大开,任由秦军驰骋!”

江水就是此时长江的另一种称呼。

传令兵磕头,等着听秦王叫好。

但他等了半天,都没听到秦王出声。

传令兵正愣着,老秦王居然有点结巴:“哪?他占了哪?”

传令兵道:“鄂邑。”

老秦王道:“鄂邑是哪?”

传令兵困惑:“鄂邑……鄂邑就是鄂邑啊。”

太子柱顺了顺胸口,终于把这口气喘了上来。

他不敢置信道:“鄂邑?你的意思是,李牧这么快就将楚国曾经的陪都占了?”

传令兵道:“是!将军只用了不到半日就占领了鄂邑!现在已经修缮城墙,预防楚国攻城!”

老秦王呆呆地坐了一会儿,道:“李牧……李将军可有文书?”

传令兵这才将文书递上。

老秦王展开文书。李牧在文书中详细写了自己的战略推进时间,精确到了哪一天哪个时辰。

所以老秦王看到,李牧的船队嗖嗖嗖就从奔腾的长江水飞到了鄂邑,然后半日内就拿下鄂邑,俘虏了好几万的楚兵。

现在这些楚兵正在修缮城墙,修复房屋中。

老秦王把文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揉了揉眼睛,把文书递给太子柱。

太子柱把文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结结巴巴道:“这、这船怎么如此快?”

传令兵道:“我们在船上安了风帆。”

太子柱:“那风帆是何物?”

传令兵将风帆描述给秦王和太子柱听。

秦王和太子柱又问了李牧打造的新型舟师的事,然后抚摸着胸口又是半晌喘不过气。

这舟师原来还能如此厉害?黑火|药原来已经可以用在战场上了?云梦泽周围一片小国原来是靠朱襄教的小把戏骗降?

这李牧、这李牧……

“哈哈哈哈哈,武安君,武安君,怪不得朱襄说他是武安君,他确实是寡人的另一位武安君!”老秦王拍桌大笑,终于接受了这个喜事,“好,好,之后寡人可以直接在江水和汉水汇合之地屯兵屯粮,蚕食楚国!楚国已经尽入秦国囊中!”

太子柱起身,眉开眼笑对老秦王拱手贺喜:“恭喜君父。”

“是该恭喜,哈哈哈。”老秦王笑道,“传寡人的命令,蒙武领十万军队前往支援。待到了鄂邑,那十万军队就给李牧领着。之后南方战事,李牧将军自己看着办。”

太子柱道:“让蒙武留在那里吗?”

老秦王道:“对,让他留在那里看好朱襄。朱襄恐怕又要晚回来了。等寡人召回朱襄的时候,他再和朱襄一同回来。”

太子柱叹气:“真是不放心朱襄。”

老秦王笑道:“看到李牧那么厉害,你也该放心了,他护得住朱襄。楚国人的心腹大患,除了大武安君,又要多一个小武安君了。”

老秦王并未打算立刻为李牧封君。

秦国封君十分严苛,为秦国立下了比李牧多许多功劳的将领们都没有封君,李牧显然不能仅凭这一个功劳封君。

不过李牧现在展现出的能力,让老秦王心中已经为其预定了一个封君。

白起的封君,后人不会继承。当白起离世的时候,秦王就会让李牧成为下一任“武安君”。

只是给李牧封君的人,可能不是老秦王了。

是太子柱,是公子子楚,或者是公子政。

但李牧只要不早逝,这个“武安君”他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