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蒸鸡蛋(二更合一,2w营养液加更...)(1 / 2)

小孩喝完羊奶羹之后,舔了舔嘴,继续沉默。

雪主动又端来一碗,冷着脸让他慢点喝,小心烫。

小孩抬头看了雪一眼,继续把脸埋在碗里当小狗狗。

他旁边的蔺贽直接端着锅喝,完全就是一只贪食的大狗。

又喝了一碗,小孩摸摸肚子说“够了”。蔺贽却完全不知道何为节制,直到朱襄说要赶紧出发,否则城门关了,他才遗憾地放下锅。

朱襄先帮小孩擦干净长了一圈子奶胡子的脸,然后丢给蔺贽一方帕子:“别用袖子擦脸,卫生习惯不好,教坏孩子。”

蔺贽嘀咕:“你过得比我还精致……好了,马车早就已经准备好,我们出发。”

朱襄再次把小孩抱到怀里,回头对雪道:“别担心,我见到她肯定好好骂她一顿!”

雪抿了一下嘴,对蔺贽屈身道:“良人就托付给蔺君子了。”

蔺贽笑话道:“朱襄,你妻不信你!”

“哼。”朱襄瞪了蔺贽一眼,气冲冲往门外走。

蔺贽笑着跟上。

雪在目送两人离开后,才幽幽长叹了一口气,吩咐家仆收拾桌子。

朱襄抱着孩子登上马车,路上问孩子姓甚名谁。

可能年纪尚小,小孩只闭着嘴摇头,没有回答。

朱襄便做了自我介绍,蔺贽顺带嘲笑了一下朱襄当初病成了一把骨头去敲自家门的惨状。

朱襄本不想告诉年幼的孩子自己和其母亲的纠葛。但蔺贽嘴快,他没拦住.

之后他又想,虽然他很可怜这个孩子,但以自己和长姐的纠葛,如果长姐不肯要这个孩子,他肯定只会将这个孩子送给其他人养。

孔老夫子说得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何况自己满肚子的不合时宜,勉强养这个孩子说不定还会给这个孩子未来带来祸端。

健康且年幼的男孩,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收养的好心人。这个便宜外甥还是交给蔺家人另寻一家可靠的富户更适合。

所以,无论这个孩子是否能听懂蔺贽的话,他总该好好将自己不能收养的原因告知他。

小孩的表情很木讷,看不明白他是否听懂了蔺贽的话。

车厢内很快陷入尴尬的寂静,连活泼的蔺贽都不由闭上了嘴。很快,车厢内除了马车晃动的声音和马蹄的哒哒声,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

蔺贽闭上眼假寐,小孩也闭上了眼,只有朱襄看着车窗外走神。

赵国经历了两任明君的耕耘,邯郸城早已经成为千丈之城万家之邑,十分繁华。

只是朱襄刚进邯郸城的时候,正好在如今的赵王之父赵惠文王执政的最后一两年。那时候,邯郸虽繁华,但街上多胡服佩刀走马之人,少华服珠光宝气之人。

赵惠文王去世,赵威后听政期间,邯郸的变化也不多。待赵威后崩逝后,邯郸城内的变化就一日快过一日,奢靡之风渐起。朱襄每次进城送田庄的货物与蔺家时,都能肉眼可见地看到这些变化。

马车像是碾到了路上的石块,猛烈晃动了一下,将车窗的窗帘晃下了一半。

朱襄没有撩起帘子,也开始闭目养神。

约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到了一处独门豪宅旁。

独门豪宅门扉大开,正有人来来往往运送物品。蔺贽给护卫使了个眼神,护卫上前询问这家人的事。

“这家啊?好几天前就搬走了,现在这宅院已经被我家主人买下。”那指挥人搬运东西的老仆回答道,“贵人可是要要寻之前那家人?我家主人也不清楚,我们是从伢子手中买的宅院,或许伢子知道。”

朱襄抱着孩子下马车时,正好听到老仆的回答。

小孩瘦小的手抓紧了朱襄的衣襟,猛地转头看向老仆。

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溢出。每落下一滴眼泪,他的眼眸就黯淡一分。

之前小孩在朱襄家里哭得歇斯底里,朱襄以为他又要哭闹。谁想小孩只是瞪大着空洞的眼睛静静地流着眼泪,甚至连哭泣哽咽的声音都未曾发出。

朱襄心头一跳,赶紧将小孩哭泣的脸轻轻按在怀里,上前几步找到正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隔壁人家:“老丈,你可了解那家人?”

朱襄一边询问,一边从袖袋中掏出几枚刀币塞到老丈手中。

看热闹的老丈将刀币揣进袖口,道:“了解,那家人在的时候可热闹,怎么不了解?我和你说啊,那家原本住着的商人老做亏本生意,愁得都要卖房子了,结果突然娶了一个有钱的寡妇,一下子就开始摆阔了。”

朱襄:“?”有钱的寡妇?难道是我姐先前嫁的富商死了,我姐继承富商的遗产养了个小鲜肉?

老丈本就藏不住话,得了钱之后说别人家闲话更没有心理负担,立刻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

他开口时,其他邻里也凑上来一同闲扯,不需要朱襄给钱,就把那家人的情况说得七七八八。

“那家人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气,新娶的寡妇是又漂亮又有钱,可惜有个傻儿子。”

“对啊,那个小孩日日闹腾,还扬言要杀了那商人。那小孩有两三岁吗?连走路都走不稳就这么暴戾!”

“这么小的孩童能懂什么?肯定有人在他耳边嚼舌根子。”

“说不定是那美艳寡妇先前嫁的富商的宗族?她带走了那么多钱,先夫的宗族肯定不乐意。”

“你们老说那小孩不好,我看那小孩也蛮可怜。刚搬来的时候还长得挺敦实,前些日子我见到他,又瘦又脏好像是路边的野孩子。听说他阿母已经不管他,连家中的下仆都嫌弃他。”

“当然嫌弃啊,谁不嫌弃?”

“但还是蛮可怜啊。小孩子懂什么?他才那么点大,好好教呗。哪有孩子天生就听话的?”

“这倒也是。说白了也是那寡妇嫁了新夫就忽视了幼子的缘故。”……

街坊邻居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变成了聚众聊天,完全把朱襄忽视了。

朱襄抱着孩子离开聚在一起唠嗑的人群,回到了马车上。

他已经明白了大致情况,接下来如何寻找春花,只能拜托蔺贽了。

朱襄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怀里的孩子不知道听没听懂那群人的话,眼泪没再流了,只是表情十分呆滞。

战国时没什么寡妇不能嫁人的坏风俗。相反,因为孕妇生产死亡率极高,所以在民间,生过一胎寡妇非常受欢迎。

春花可能是在前任丈夫死后,拿着前任丈夫的遗产嫁了新人。她有钱又漂亮,还生过儿子,周围街坊邻居都羡慕这家商人娶新妇娶得好。

至于那抵触继父的小男孩,一个满口喊打喊杀的熊孩子,就算看在他幼小的份上对他有着几分怜惜,在他的母亲在外哭诉过几次之后,周围人对其的怜悯也不多了。

朱襄不知这件事的全貌,但对街坊邻居的话保持怀疑。

街坊邻居怎么会知道独门豪宅中的事?那小孩骂人的声音能有多大,让门外的人都能听到?

小孩的恶评,肯定是这家人自己传出来。有几分真几分假……反正他对春花有着深深的厌恶和偏见,他不信春花在这件事中的纯洁无瑕的受害者身份。

春花能将孩子丢弃给曾经被她丢弃并差点害死的自己,信中还一副颐指气使的语气,没看见丝毫对自己的愧疚。这一副做派就证明朱襄的偏见恐怕不是偏见。

“我真的被丢弃了,是吗?”小孩揉了揉哭肿的眼睛,终于发出了哽咽的声音,“她嫌我麻烦,不要我了。”

朱襄拍拍小孩的脑袋,道:“不是你麻烦,是她麻烦。你阿母不是什么好人,不要为她做的坏事怀疑你自己不好。我曾经也被她丢了,她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小孩没说话。

朱襄本来想用自己的经历,安慰这个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丢弃的小孩。但或许是孩子年纪太小,没听懂朱襄的安慰,表情丝毫看不出来被朱襄安慰到的样子。

朱襄十分头疼。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比他当年被丢弃时,还年幼得多的孩子。

还好,不一会儿,蔺贽回到了马车,打破了马车中尴尬的气氛。

“他们已经走了三四日,我已经派人去找那个伢子。”蔺贽道,“走了三四日才把孩子丢你门口,她真是铁了丢孩子的心。我们先回去,等有了进一步消息,我再来告诉你。”

朱襄垂着头道:“谢谢,麻烦了。”

蔺贽拍了拍朱襄的肩膀:“你和我客气什么?真要客气,下次我来你家吃肉。”

朱襄勉强挤出笑容:“好,你不用带肉,吃我家的。”

蔺贽开心道:“说定了。”

他看向朱襄怀里的孩子:“你要收养他吗?”

朱襄叹气:“看到他,总想起当时的我。我问问雪,雪如果同意我就收养,是以雪的心情为重。”

蔺贽失笑:“别的人家都是以子嗣传承为重,你真奇怪。”

朱襄道:“我一直很奇怪,你现在才发现吗?”

蔺贽道:“早就发现了。只是有些奇怪的地方,还是改一改吧。”比如太看重别人的生命,连战场都不肯去。

朱襄苦笑:“改,一定改,正在改。”

蔺贽再次失笑。

朱襄叹气。

蔺贽笑完之后,安抚道:“虽然你改了那些奇怪的地方才能当官吏,不过不改也无事,我和我阿父能护着你,你现在这样也不错。”

朱襄只苦笑着说谢谢,没有多说。

他调整了一下怀里抱着孩子的姿势。小孩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好像哭累了。

蔺贽看着朱襄怀里的孩子,眼中充满怜惜:“雪若不想养,我今日就把他带回家暂时养着,慢慢给他找收养的人家,免得你夫妻吵架。”

朱襄嘟囔:“我和雪从不吵架。”

蔺贽嘲笑:“是啊,雪声音稍稍拔高一点,你就开始唯唯诺诺道歉,一点气概都无。”

朱襄闭嘴装没听见。

回城时因路上车辆不多,速度更快一些。

雪一直披着衣服在门口一边纳鞋底一边等着,一听到马车的声音,她就把针线活丢一边上前迎接。